“啊!”元宝黛抬手要挡,一双臂膀就先护住了她--是韩雍。
她想起他们第一次在山崖上相遇,他护她不被华小虎的长鞭甩到的那一刻,那时候她的心绪是如何地翻涌……“相公!”元宝黛见韩雍被泼了一头水,鬓角上还滴滴答答的。“你没事吧?”
“没事……”韩雍勉强笑道,揉了揉应该已经瘀青了的腰,眼神幽怨地瞄了瞄门边正若无其事地站着的卫寻英跟李子遥。
他刚刚的确是急着要替元宝黛挡开茶碗,但是依常理,他应该没办法跑那么快,能在一瞬间就从门口飞身扑在站在窗边的元宝黛身上……
恨恨地瞪了他的拜把兄弟两眼,韩雍转过头,看见元宝黛净白的脸蛋近在咫尺,那么近、那么近……“啊!”惊觉自己整个上身都压着元宝黛,韩雍连忙站直了身子,尴尬一笑。“妳怎么样?没被茶碗砸到吧?”
元宝黛笑了出来。“是你被砸到了,你都没感觉吗?瞧,头发、脸上,都湿掉了。”她拿出帕子,替韩雍擦拭脸上的茶水,眼里满满的温柔,令韩雍想起昨晚守了他整晚的人,就是这般温柔的……
他看得有些恍惚,不觉伸手轻触她的脸庞……
元宝黛微怔,不知道他为何这么做,却发现自己有些贪恋他手指的触碰,那温热的、男人的手,令她舍不得转开脸……
“咳……”旺福站在一边,面对这一对在众人面前有些忘情的男女主子,实在有些尴尬。“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旺福,你嗓子不舒服吗?”李子遥靠在门边,懒懒问道。
“呃,不是的小李爷,是这个……这个……”虽然少爷跟少女乃女乃这般恩爱是很好,不过也该挑地方吧?瞧,不只他尴尬,华家那一群人马看得眼都直了。
“华当家,方才不是说好,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吗?”李子遥双手环陶,不太高兴地问,“这会儿怎么又拿茶碗摔人呢?一个大男人说不过一个小女人就朝人家摔东西,你也太没风度了吧?”
“是啊,你怎么能拿东西往我娘子脸上砸呢?”韩雍回过神来,胸口里忽然涌满了为人丈夫该有的责任跟气魄,让他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得强壮起来。他不高兴地质问华二虎,口气里只有不悦,没有畏惧。“好歹我也是她丈夫,你当着我的面这样欺负她,未免太过分了!”
华二虎有些尴尬,难以启齿说自己只是一时手滑,面子上又下不来,只得继续装凶。“我才不管她是不是女人,反正今日我跟你们夫妻俩的帐一定要算个清楚!”
“我现在就能算清楚给你看!第一,昨晚那些东西不是我摔破的,要怪只能怪令妹出的馊主意,连累了你那堆价值连城的古董。那些东西我碰也没碰一下,摔碎了跟我毫不相干,你别想赖给我。”元宝黛有韩雍撑腰,说起话来更是理直气壮。“第二,我跟我相公才不是假成亲,我跟他--”
“我跟我娘子爱笃情深、情真意坚,私定终身是真的,拜堂成亲也是真的,咱们是真夫妻!”韩雍接口道,顺便握住了一脸惊喜的元宝黛的手,让两人十指交握的手高举在华二虎眼前。“给你看看,什么叫夫妻同心,这就是夫妻同心!”
此情此景,就跟他们在山崖上作戏给华小虎看的那时候--一模一样!
斑举着的、紧紧交握着的双手,信誓旦旦、天地为证的誓言……那时候他们只是在作戏,说谎说得脸不红、气不喘,但现在呢?此刻他说的话,是认真的吗?
她很认真,他呢?他是认真的吗?
华二虎忽然变了脸色,整个人似乎为了韩雍的话而震惊不已。他脸上的凶神恶煞不再,却换上了一副难以言喻的诡异表情--淡淡的、彷佛诗人般的哀伤神情,衬着他那张因为激动而扭曲的土匪脸,实在很古怪……
“夫妻同心……”华二虎低喃,缓缓摇着头。“曾几何时,我也拥有过愿与我永结同心的女人……”
“当家的、当家的……”知道主子又要发作了,华庆行的伙计连忙要劝解,却已经来不及。只见华二虎猛然抬头,那双铜铃大眼里竟然泛着闪闪泪光,看得韩雍跟元宝黛一阵错愕!
“小李爷,劳烦你把你元福楼最烈的二锅头送十坛子来!”华二虎拍桌大喝。
“十坛子?”李子遥眉一挑。“华当家,我可不是怕你付不出酒钱,只是怕你一下子喝太多,恐怕--”
“不是我要喝的!”华二虎一挥手,指向韩雍。“是他要喝的!”
“我?”不会吧?又灌他酒?“华当家,你可不可以换一招啊?”
“没得商量!韩雍,今天你说什么也得给我赔个罪,就算不为了我那几十件古董,也是为了我妹妹!小虎她纵有万般不对,也都是为了你。她还只是个末出阁的姑娘,你总该替她的名声想想。今日我看你们夫妻情深,也不愿过分为难,只要你把这十坛子二锅头喝完,咱们华、韩两家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慢着!华小虎名声如何关我什么事?!”韩雍叫屈,元宝黛却挺身而出。
“喝完十坛子酒,你就不再为难我相公、为难丰和行,如何?”元宝黛微笑道。“看我相公一个男人喝酒没意思,不如让我来替他喝,倘若我把这十坛子酒都喝光,你就要保证以后不再找我相公麻烦,华庆行也不能再处处跟丰和行作对。”
“妳要替他喝?”华二虎激动起来。“好!妳若真替他喝完了这十坛子酒,从今以后,我就当韩雍是兄弟,再不为难他!”
“不用了,华当家,我已经够多兄弟啦!”韩雍紧张道,连忙拉住元宝黛。“妳疯了?十坛子二锅头,等妳喝完妳命也没了!”
“不会的,我酒量比你好太多了。”元宝黛笑吟吟的,一派轻松。
“而且我小时候曾算过命,算命仙说我天生富贵命,没那么早死的;如果华二虎真的遵守诺言,那这十坛子酒我非替你喝不可。”
“这……”韩雍还在苦苦相劝,元宝黛这时却也跟华二虎一样坚持了。
不一会儿,李子遥已经差人搬来了十坛子酒。坛子不大不小,那股浓烈的酒香却让韩雍心中更急。“元姑娘……娘子……”
“你知道吗?我就是为了你这声『娘子』才喝的。”元宝黛朝韩雍嫣然一笑,捧起了第一坛酒,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么,华当家,我开始喝了。”
一屋子男人全屏着气、睁大眼,等着看这个瘦弱纤细的女子怎么喝完十坛子二锅头。只见元宝黛抱起酒坛就喝,一口气没停,一路灌到底。没多久,她朝众人亮了亮空了的坛子底,又把空酒坛倒置在桌上,豪气万千地笑道:“喏,喝完了。”
韩雍看得目瞪口呆,简直想鼓掌叫好。他没想到他这个娘子酒量如此之好!
“华当家,这是第二坛。”
接下来,每当元宝黛喝光了一坛子酒,屋内不分韩府家丁还是华家伙计,就立刻拍手叫好,其中当然也包括华二虎跟韩雍。但是当元宝黛喝到第五坛,韩雍开始为她颊上那过度的红艳而感到担心:当她喝到第六坛,他为她不再一口气喝到底、反而连连呛到而紧张不已;当她喝到第七坛,她已经站不住,得坐着才能继续喝。他终于再也忍不住地冲上前、抱住她手里的酒坛子。
“别喝了吧,妳会受不了的!”
“相公?”元宝黛有些醉,眼前韩雍那张女圭女圭脸倒还是清清楚楚的。她一笑,脸上因为酒醉而升起的红艳彤彩像蝴蝶,在她脸上翩翩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