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雍摇着扇,边听边点头,却又问道:“不对啊,二哥你接获了消息说南姑娘要往南,自然坐南行的船了,而那位好心的姑娘要往北,怎么会遇到二哥,还顺便救了二哥呢?”
李子遥闻言,登时有如大梦初醒!
莫非--是小南散播错误的消息,故意引导他往南走,实际上她却是要往北?她北行,他南寻,分别往一条河上的两头去,怎么可能寻得到呢?她果真要躲他,真的一点都不想见到他啊。若不是他阴错阳差上了贼船,只怕也无缘相见……
“二哥?你没事吧?”韩雍见李子遥一脸失魂落魄,担心地在他耳边悄语:
“你不知道,你这一回来可不巧了,他们啊,把王爷--”
“子遥哥,你回来了就好,你爹刚好也回来了呢。”南延芳笑道。
李子遥还没听清楚,便见到两、三个女人簇拥着一个相貌堂堂的男人走了进来。
“王爷万安。”屋内众人皆向南安郡王李藩请安,李子遥本来有些惊讶,但随即掉过脸去,表情漠然。
“子遥,王爷昨天一听说你在外流浪了一年,终于肯回家了,连忙赶着要回来见你,没想到赶回来你又不见了,王爷不知道有多失望呢!”李藩身边一个娇柔的女人一边轻轻给李藩搥着肩膀,一边向李子遥笑道。
“三姨娘说笑了,我以为爹有二姨娘跟三姨娘两个大美人的陪伴,应该没心情去想他那成天在花楼酒馆鬼混、不知上进的儿子。”李子遥凤眼微微上扬,轻佻一笑。“至少如果我是我爹,能左拥右抱妳跟二姨娘这样的温香软玉在怀,我一定什么事都不想,只想着--”
“混帐!傍我住嘴!”李藩怒声喝道。
但李子遥见父亲动怒,不惧反笑。
“真受不了你们,我不过受点小伤,需要这样劳师动众、号召众人来探望我吗?行了,你们的心意我都知道了,我有急事在身,抱歉啊,先走了。”李子遥说着就翻身下床,开始披衣找鞋。
“慢着!一年不见亲爹,连声问安都没有,你就想走?”李藩站起身,挡住李子遥去路。
“爹,早啊。”李子遥朝李藩一作揖。“请恕小儿不孝,现在我十万火急赶着要去寻人,如果爹这么有兴致关心小儿,愿丢着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五姨娘几位美人不管,只想要与小儿闲话家常,请等我找到小南回来那天再说吧!”
李藩身边两位夫人红了脸,其中一个身披红纱的女人好言劝道:“子遥,别这么跟你爹说话,你爹他真的是关心你--”
“多谢二姨娘提点,不过还是请二姨娘好好陪着爹吧,我娘过世后就靠妳们几位如花似玉的姐姐们照顾我爹了,要不是有妳们在,我哪能成天往外跑,这样逍遥自在呢?”
红衣妆美人啊,她也穿著红衣,就跟小南一样……小南从小便喜欢穿红颜色的衣裳,她说红色温暖又明亮,好象太阳似的,如果她穿著红衣裳,自己温暖,旁边的人也暖和了。
李子遥闭上眼,便见小南的笑颜,果然温暖耀眼,教人多想亲近……
李藩一挥手,喝退了众人,房里只剩下他们父子俩。李藩注视着一年不见的儿子,他那张多半传承了自己俊美相貌的脸,和与他娘亲一样充满傲气又迷人的凤眼,此时正阴沉地面对着自己。
“子遥,我知道你气爹不该纳妾,气病了你娘,可是你总得对你几个姨娘有点分寸!我身为南安郡王,贵为皇亲国戚,怎么可能不三妻四妾?就像你三姨娘,她是皇上御赐给我的,难道我能不接受吗?你娘就是太想不开,才会抑郁而终的。”
“你三心二意,枉费娘她一片痴心。”李子遥平静却冷漠地说道。“你忘了吗?娘到死都不瞑目的。”
“唉,都那么久以前的事了,你怎么还是耿耿于怀呢?”李藩一甩袖,懊恼地一叹。“况且你光会怪我对你娘用情不专,你自己呢?自从南家千金失踪,苦寻不着,你便消极堕落,天天往花街柳巷跑!那个什么病美人、病西施的风潮,听说还是你搞出来的?真是荒唐至极、无药可救,你还有脸怪我三妻四妾?”
“我是天天往花楼酒馆跑,夜夜笙歌、饮酒作乐,但我不是像外面那些人所想的那样,也不是像你所想的那样!”李子遥忽然气忿地握紧了拳,一拳打在柱上。他情绪激动,却欲言又止:“反正我--我这次不找到小南,我不会回来的!你别以为你收回了我王府令牌上的权力我就会怕了你!”
“这么有决心?”李藩一双利眼打量着儿子,心中似有所思。“这么说来,去年忽然不告而别地跑去寻人,不是一时鲁莽,而是认真的?事隔多年,你依旧不愿放弃把南府千金找回来跟你完婚这件事?”
“我--懒得跟你说!”李子遥面红耳赤地忿忿转身,找到了他那原封不动躺在柜上的包袱,一把甩上了肩,快步走到房门前。
“真没想到,我李藩的儿子竟然会是个有情有意的痴情种。”李藩喃喃道,忽然快步上前一把拉回了李子遥,将手中一块黑木镶金的牌子塞进他手里。
李子遥低头一看--
“王府令牌?”他不屑地冷哼一声。“给我这块没用的烂木头干吗?你不是吩咐过,从此认王爷不认令牌吗?”
“我再把命令收回便是。你一个娇贵的公子哥出门在外,若没有令牌,只怕十天不到就饿死街头了吧。”李藩说着,又握紧了李子遥的肩头。“男子汉大丈夫,既然下定决心了就一定要把事做好!放心吧,爹支持你,就等着你带着南府千金回来成亲!”
“真的?”李子遥一愣。“可是我听他们说你答应让南延芳代替小南跟我成婚--”
“知子莫若父,爹何曾勉强过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南家那边,我再让你二姨娘替你过去说吧。”
李子遥又惊又喜!他没想到爹真的愿意帮他,而且他刚刚好象眼花了,要不然为什么他老觉得爹现在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小时后每当他鼓励着自己将来要当个大丈夫时的眼神--一模一样呢?
为了娘的病死,他已很久不愿与爹这样四目相对了……
李藩坐回红木椅上,看来有些疲倦。“爹既是皇亲国戚,又是顾命大臣,为国效力是理所当然。但伴君如伴虎,朝中之人时时刻刻都在明争暗斗,只为巩固权位。爹已经老了,对于这权势之争早就看开,也不想再卷入其中了,只想速速告老还乡。如今咱们祖产还留有几块田地,『元福楼』茶馆这些年你也经营得不错,倘若你能赶快娶妻生子,成家立业,爹就能安心辞官回家养老,安享晚年了。爹也不能帮你什么,趁着爹如今还是个官,怎么说也还有点官威,你一个人出外闯荡,这块王府令牌多少能帮得上忙。”
李子遥心里一热,微微感到歉然,又尴尬。“你……可别后悔啊,你要知道,我一旦出去,没找到小南就不会回来了。”
“是啊,你赶快带她回来成亲,也好洗刷你这些年为了忘情于她而被众人误解的污名。”李藩看着李子遥有些愕然的脸,微微一笑。“养你二十年,你以为爹真的不懂你吗?”
可是……难道爹真的懂?“你真的--”
“对了,如果可能的话,找个可靠的人陪着你去,孤身一人在外,不如多个兄弟好办事。”李藩用眼神示意他看向门外,李子遥却还想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