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人?流光真是愈来愈有身陷逼婚的阴谋里的感觉了。
“卫当家的为什么要把池子给封了?”
云娘笑了出来。“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你。少爷他说啊,你曾经问过他投河自尽的事儿,他怕你一时想不开,朝咱们这大池子一跳--那可就完了!他宁可把池子给封了,也不要你发生意外。毕竟你对他、对宛在轩,都是那么重要啊。”
流光听得不禁皱起眉头。这个--这个笨蛋,怎么会认为她会跳湖自尽呢?又怎么会--把她说过的话记得那么清楚,如此大费周章地封湖?
“少爷吩咐,姑娘醒了就请到饭堂一起用早膳吧,然后少爷还想请姑娘一同上街逛逛。”云娘又想替流光上胭脂,有了上次猴儿脸的经验,流光尴尬地笑著,婉拒了她的好意。
街上,小贩叫卖著糖葫芦,几个娃儿争著跑去买,卫寻英将流光拉近身边,护著她不被那些横冲直撞的小表撞到。他朝那几乎把手里两串甜腻腻的糖葫芦塞进他怀里的小男孩瞪了一眼,用拇指和食指拎著他的衣领把他拎远点,一脸嫌恶。“我向来不爱小孩,他们整天不是吵就是闹,再不然就是哭,真是一群扰人精。”
偏偏那群孩子就爱在卫寻英身边绕,就等著玩他把他们给拎起来的游戏,搞得卫寻英不胜其扰。“滚远点!别挡路了!”
流光觑著卫寻英脸上的薄怒,有渐渐变成火冒三丈的趋势,她眼里有了些微笑意。“可是,你以后不也会有孩子吗?你也会……说你的孩子是扰人精?”
“那可不一样,我卫寻英的子女绝对很有家教的,不像这些野孩子--好啦!快给我滚!再不滚我就要踢人了!”卫寻英终于爆发了,朝著那群孩子怒吼。
孩子们一轰而散,一个小女孩站在原地,先是一愣,然后就“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你看!你看吧!罢刚又吵又闹、现在又哭!烦死人了!”卫寻英恼火地抱怨著,完全不想搭理那个正哭得满脸鼻涕眼泪的黄毛丫头,即使有几个路人正对著他们指指点点。
流光摇摇头,朝那女娃儿走去,蹲来安慰她,又把刚刚云娘替她扎辫子的发带取下,在女娃儿的手腕上巧巧系了个蝴蝶结。女娃儿终于破涕为笑,蹦蹦跳跳地又找同伴去了。“哭了,就得哄,否则就会永不得安宁。”流光站起身来,走回卫寻英身边。“而且别人看了,会以为你一个大人,欺侮小娃儿。”
卫寻英嗤了声:“不是你叫我别隐藏自己真实的喜好跟情绪的吗?这会儿怎么又要管别人的脸色了?”
“凡事皆无绝对。”流光慢慢说著,停了好久,才又是一句:“适时宜才好。”
卫寻英瞪了她一眼:“你的大道理真多。”
“娘教我的。”
“怎么任大婶都没教你怎么让动作快点儿、头脑灵活点儿?”卫寻英凉凉地说著,换来流光的皱眉以对。
“你带我上街,要去哪儿?”刚才她慢吞吞地换好了衣裳,又慢吞吞地吃完了早餐,就被卫寻英拉出卫府,在街上游荡一直到现在。
“带你看大夫啊。”尽避流光看起来无碍,但卫寻英还是不太放心。
“我……不需要看大夫。”流光嗫嚅著。
“是不需要,还是不敢啊?”卫寻英没好气地又瞪她,继续往前走。“我知道,大夫多半是男子,你怎敢让他们近身看诊?”
“唔……”
卫寻英转头看她,眼里有著意味深长的柔情缠踡。他的音量很轻,却很真实。“你现在愿意跟我靠那么近,不再惧我如鬼神,你知不知道我--真的非常高兴?好像我的祈求老天真的听到了,改天真该上庙还愿去。”
流光感受到他目光的热烈,不禁低了头。千万、千万别在这时候脸红啊……
捉模到她绯红颊畔上那抹淡淡的羞怯,再想想刚刚家丁教授的追妻经验谈,卫寻英的嘴角不禁勾起笑痕。“女子行医者难寻,我想你那位朋友李十三是江湖人,可能比较认识什么女神医之类的,我就向她打听了一番。她叫我带你去间庙,找个女师父替你看看。”
流光“喔”了声,只好乖乖跟著卫寻英走。提到了李十三,她就忍不住想到了那个内心矛盾得很严重的李子遥。“你,跟那个小李爷,曾经有很严重的过节?”
卫寻英停住脚,回头严肃地看她。“李子遥跟你胡说了什么?”
流光见卫寻英忽然变得那么正经八百,单纯的脑子里作了些许联想,她忽然感觉心底隐隐有股失落感,即使是那样微乎其微的……“他说,他把你当亲兄弟看,你却背叛了他,夺他所爱。”
“听著,李子遥这人是非不分,硬是将自己造成的过错归咎于我,我早就懒得再理会他了。他要造谣、要借故打压我宛在轩,我不在乎!我卫寻英虽然不是能跟他相抗衡的官,也没理由任他欺凌而不反抗!再怎么说我也是他的结拜大哥,我就不信他敢拿官威来压我!”卫寻英冷哼了声,脸上有些不以为然。“我若要作官,凭我的财力我会买不到个官位?只是连百姓都懂得官官相护的道理,我卫寻英宁可卖一辈子茶水--也不屑为官!”
“嗯,可是,那个小李爷似乎--似乎相当痛苦,他说你夺他所爱,所以他也要夺走你最重要的东西……”她不敢说,李子遥认为她是卫寻英心里最重要的人……“你夺走的,是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吗?”
卫寻英一听,忍不住又怒火冲天起来:“夺他所爱?他是在说他从小指月复为婚的南姑娘!五年多前,南姑娘与我们三兄弟在宛在轩最后一次聚会,大伙儿很开心,喝多了酒,隔天一觉醒来,却发现南姑娘不辞而别,从此消失!我真不知道李子遥那家伙怎么那么会幻想?他从小时候就一直怀疑南姑娘倾心于我,认为我与南姑娘有--有奸情!可是南姑娘已经许配给他,南姑娘因为两难才会出走!他就这样把南姑娘的离去归咎到我身上,从此与我反目成仇,你说是不是很莫名其妙?”
卫寻英吼完,却见流光沉默以对,脸上的表情……
卫寻英握住了流光的肩头,一字一句非常认真:“流光,你仔细听著。别人不信我,我不在乎,因为他们不懂。可是流光,你是我打算一辈子长相守的人,你懂我,也只有你懂我,所以你一定要相信我说的话,知道吗?不然我会很伤心--很伤心。嗯?”
流光看著卫寻英担心又慌张的表情,思量了好久,久到她自己都以为卫寻英准备对她怒吼了,这才慢慢点头,很用力地“嗯”了一声。“难怪,他会那么矛盾。”
“什么矛盾?”
“你--身为他的大哥,应该想办法……帮他找回那个南姑娘,让误会冰释,不然他--也很可怜。”
卫寻英瞪了她一眼,忽然伸手一捶她的头。“他欺负你,你倒好,这会儿还替他说话。我真是服了你、服了任大婶,真不知道她怎么教你的,怎么把你的性子教的那么好?刚刚那群小表真该让任大婶好好教导一番!不过万一也变得跟你一样做什么事情都慢吞吞的,那就糟糕了。”
流光微怔,不是因为他有事没事就爱发表一下的讽刺,而是因为他刚刚轻捶她头的那个小动作……她怪自己变得爱胡思乱想,觉得连这样小的举动也能让她的脸颊温度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