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谢谢姑娘的好意,现在走在平地,不需要搀扶。”下了石阶,唐元烨想抽开手,但薛荧仍紧抱不放。
“不要姑娘长、姑娘短的,不是让你喊我荧荧儿吗?”薛荧不悦地皱了皱眉。
唐元烨抬起眼来看她,嘟著嘴,气呼呼的,像个孩子在闹脾气——喔,她也不过就是个孩子罢了。“你是帮主的妹子,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我是寄宿的旅人,身分尊卑不同,不宜直呼姑娘闺名,姑娘自己也应该多注意礼仪……”
“噢!”薛荧朝天唉叫了一声,气得跺脚!“才刚夸你不是老古板呢!你看你说这是什么话啊?什么闺名、什么黄花大闺女的!我是山寨头子的小妹,也就是个女土匪!不比那些官家小姐、娘娘公主的……”
薛荧骂到一半,想到什么似的,突然沉默下来,眼神也黯淡了。
“怎么了?”唐元烨不解地望著一秒钟前还火辣辣地叫嚣著的薛荧,问道。
薛荧松开了抓著唐元桦的手,“没事,你自己小心走吧。”她说完,叹一口气,低著头离去。
唐元烨站在原地,模不清是怎么回事,“我刚说了什么冒犯了她吗?”
“没事,不关你的事,小丫头一下就会恢复了。”薛青不知何时从背后冒出来,拍著唐元烨的肩,“来,陪我喝两杯。这儿是土匪窝,可没什么山珍海味,不过是一点儿水酒罢了,别嫌弃。”
“薛兄太客气了。”唐元烨欣赏薛青爽朗不拘小节的个性,和他一连干了好几杯。“刚才令妹为何突然不开心了?不会是我这莽夫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欸,不碍事的,荧荧儿有的时候情绪来了,小小发作一下,很快就好了。”
薛青又给他斟满酒,慢慢道:“大概是想到自己也曾是薛大将的千金,也曾是个官家小姐,感慨复国大业一日未成就,她便一日不能恢复本来的身分,因此伤心。”
唐元烨明白了,沉默许久。
“姑娘家的心性,一会儿就好了,别担心。来,再干一杯!”
唐元烨依言再干。几杯酒下肚,两人聊开了。一个是背负著复国大业的前朝将领之子,一个是与妻子劳燕分飞又身受重伤的异乡客。同是天涯沦落人,愈聊愈感慨,也愈聊愈投缘。
“你放心吧!唐兄,外面不说,在这里就是我作主,你把这儿当自己家,别太拘束。”
“薛兄的义气,元烨很感激,不过长久在此借宿也不是妥善之计……薛兄,有一件事相求,请薛兄帮助元桦。”
“什么事尽避说。”
“我想回杭州一趟,可是去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有很多未知,也许有危险,可是我实在必须回去查清楚。”
薛青立刻拍拍胸脯道:“这容易!唐兄,就让我找几个手下,陪你一起回去。回去若是没问题,就当是我护送你回家乡。啊,不过这样荧荧儿可要伤心了,呵呵!若是回去发现人事已非,或是有什么困难,你放心,我帮你,大下了就跟著我回青天帮,跟我作兄弟吧!”
唐元桦听了,十分感激,“薛兄,元烨欠青天帮的恩情,不知何以为报!”
“什么恩情!不过是江湖救济,你我又投缘,我可是很欣赏你这样一个火爆浪子的。说到这个,就说你看起来不像商人嘛!我看的人多了,没见过一个商人像你这样,心直口快、处事如此不圆融,又一副好像天地无所畏的自负模样!”
不管唐元烨有些尴尬的苦笑,薛青继续说道:“依你的体格气魄,我敢说你是个练家子,而且身手不凡吧?”
“薛兄眼力不差。”唐元烨想到了自己原本跟著樊大叔习武的日子,想到了原本身为樊大叔义子的岁月,不禁有些感伤。唐元烨目光飘匆到了天边那一抹残霞,思绪也飘忽到了杭州樊将军府的一切……
杭州,镇南将军府。
“小姐!快住手啊!”
“滚!你们全部给我滚出去!”樊珞挥落了一桌子的茶壶碗盖,还不够,冲到妆台前将一盒盒的胭脂、首饰,全往地上摔。婢女们拦不住,又怕遭受池鱼之殃,一个个连忙退出樊珞的闺房,有的人赶忙去通报樊夫人。
“你们去跟玉家说,樊家不是卖女儿的贩子,叫玉家公子死了心吧!娶不到姊姊,就要来娶妹妹?怎么?樊家的女儿就全非得嫁给你玉家下成?把聘礼全还给他们,我不稀罕!”樊珞吼完,倒在床上痛哭失声!
樊夫人扶著丫鬟的手进来了,樊珞一见母亲来了,立刻扑跪到樊夫人脚边,哭道:“娘,我不要嫁给玉家公于,求求您,把唐大哥找回来吧!我知道他没有死,你们把他送到哪里去了?”
“成何体统!”樊夫人一甩手,怒道:“一个待嫁的千金小姐,在此披头散发、胡言乱语,成什么样子?传出去不给人家笑话?来人,把小姐扶起来洗脸梳头!”
婢女连忙来扶,樊珞挣扎著,泪流满面,趴在地上哭著:“为什么这么对我?我知道你们都疼姊姊们,尤其疼二姊姊,如今大姊姊作了娘娘,二姊姊在皇上身边极为受宠,凭什么要把我许给玉家?难道我的身世不此姊姊们尊贵?她们配作娘娘,我不配?玉家是个什么东西,敢高攀樊家?好吧,就算要我嫁给地位卑贱的人,我宁愿嫁给唐大哥!”
樊夫人气得浑身颤抖!“你们瞧瞧,她说这是什么话?啊?玉老爷再怎么说也是个理国侯,与我樊家结亲是门当户对!玉公子身为王孙子弟,岂是唐元烨那混帐东西能比?唐元烨有什么好?我一个女儿被他蹲蹋,差点进不了宫,又一个女儿也要被他害得连嫁都嫁不了了吗?”
“若是要嫁给玉家,我是抵死不从的!现今我就只嫁两个人,一个是当今皇上,一个是唐元烨!”
“你——”樊夫人气噎,差点喘不过气,婢女们忙来劝,一边递茶又递水的,好不容易樊夫人喝了茶,闭上眼,顺了气。她跌坐进椅子里,睁开眼看跪在地上的樊珞,叹口气,泪就流下来了。“唐元烨真是与我们樊家结了上辈子的仇,生前不放过璐儿,死后又不放过你!我到底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得了如今这个苦果!”
“唐大哥没有死,大叔一箭把他射下马,可是他还活著!我知道,你们为了掩饰这件丑事,把他偷偷送走了,他还身负重伤呢,就被秘密的送走了,不让人知道。你们好狠的、心……”
“你听谁这么说的?不许你胡说!”樊夫人喝道。“他早已经死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人,你大叔吩咐将他葬于荒山野岭,已是便宜了他!”
“如果他真死了,那你们就是杀人灭口的——凶手。”樊珞冷冷看著樊夫人,看得樊夫人心头发寒。
“你——如此无理取闹,如此不明事理,我真不想承认你是咱们家的女儿!”
“我再怎么不配当樊家女儿,也没有二姊姊不配!她跟唐大哥连私奔这种事都做得出来,难保他们私底下做过多少龌龊事,说了还怕脏了我的嘴!”
“珞儿,不许再提这事了,知道吗?”樊夫人训道。
“哼哼……”樊珞冷笑,心里有了打算。“行,我也不想惹祸,但是娘要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当不知道这件事,再也不向人说。要下然到时候传出了樊家千金曾跟情郎私奔、樊府私埋人命的谣言,可别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