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可!”他用力喝止。
“就算人微言轻,我还是要告诉你,洛道格先生目前正在圣保罗医院的癌症安宁病房中,随时可能终止生命。”罗可的老脸上呈现出哀伤,“前些日子我去探望时,原本英气风发的老先生,如今尽剩瘦骨鳞峋,而他眼中企盼乞怜的神情,着实让人不忍呵。”
瞠大眼看着前方,他咬着牙,“死了就算了,我一点都不会在意,也绝不感到内疚。”
“先生怎么能这么说话?他是你的父亲,此刻正孤单地躺在病床上。”罗可轻责,“你很生气没错,我也确实不该提起这些往事。虽然逾越权责,你也可以开除我,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完。”用壮士断腕的决心,他咬着牙继续说下去,“看在罗可老脸的分上,我不求你做些什么,至少在他临终前,别留下任何遗憾。无论是对你,或者是对他。”
“够了。”
“请先生多想想。”
“先把车子开回去,我今天不需要再用车。”
“洛道格先生真的没有多少时日可活……”
“我想看他的时候自然会过去。”
“先生……”
“再见!”他恨恨地看着罗可,翻搅着无穷的思绪波浪,从以前到现在。
然而罗可的话语始终在脑海中盘旋,连在下午的重要会议中都不知所云的洛席恩,最后选择回到冷清的家中,喝掉一瓶又一瓶的酒,希望能麻痹自己,希望到最后什么都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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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若,你不觉得洛席恩这个名字耳熟得紧!”
趁着宁霏霏不在,于蝶舞逮着机会,正好可以探个究竟。
“外国人,名字都差不多。”注意力全在自家小子身上,看着那双肥嘟嘟的小手,好些天没见着人,似乎又大了些。只能凭着电话中的几句温情言语,哪抵得住他一记湿答答的香吻来得诱人。
“妈咪,抱。”他高高地举起双手。
“乖宝贝!”用力香一口,孩子身上特有的乳香味立刻萦满鼻息,幸好孩子的爸爸体贴,前些日子终于将他带来见娘,否则还担心叶净是否找到替代人选,准备顶替她这个名正言顺的妈。
“我眼皮老是跳,直觉上那个洛席恩应非普通人物。”于蝶舞伸个懒腰,“都怪封崇凯太粘人,害我没时间仔细研究。”
“那个大男人今天怎么会大方地让你自由行动?”
“我逼他定期要召开会议,就算只是视讯也罢,透过网路传输影像,至少是公开场合。好歹让下属认清上头的人长相如何,省得哪天回台湾,还被当成陌生人请出公司。”
唉,自从为宁霏霏来到此地后,夫妻两人几乎形同移民美国,拜现代科技之赐,只在家中坐,一样可以从异国进行远端遥控,所以公司截至目前为止,还算完好无缺。
“借口。”祈水若啐了口,转手将宝贝移交到她的手中,顺便翻出一大叠资料。“没错啦,洛席恩是鼎鼎大名的并购大亨,向来蒙上神秘的面纱,可以获得的资料并不多。”
“喔,听起来很不错嘛,你的办事效率似乎有增无减哩。”于蝶舞淡淡应了声,虽然对方身世显赫兼家财万贯,但在她们的眼中却像空气般,无足轻重。反而怀中小子继承了父亲叶净的容貌,却拥有母亲祈水若的古灵精怪,黑眼睛骨碌碌的转动,更吸引人。
“当然,我才不像某人,光顾着夫妻恩爱……”
“咱们该怎么办?怎么样才能帮助她?”逗着怀中的小宝贝,于蝶舞却眉头深锁。
宁霏霏是个乖巧的女孩,只要有旁人在场,尽是强颜欢笑。殊不知她红肿的双眼早巳经泄漏出长期无眠的夜晚。心疼呵,这个好的女孩子,怎么总是会遇上坏男人!
“放手不管。”祈水若接过儿子,真希望永远能维持现在的模样。“长大后,总得自己面对现实,学着靠自己的力量下决定,我们又不能一辈子在她的旁边保护。”
“话是没错,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那你们以前干吗要管我的闲事,害我被牛皮糖粘上.连丁点自由都没有。”于蝶舞哇哇大叫。
“哈,原来你不喜欢啊。”她点点头,“好吧,既然曾经害过你,我当然要找机会弥补。就这样吧,我替你跟封祟凯说,要他有多远滚多远,最好从这个地球消失不见,省得有人看了心烦。”
“喂,我们夫妻感情好好,干吗要挑拨离间。”于蝶舞叉起腰,“别看人家幸福就眼红。”
“可见当时你也很希望我们帮助啊。”
被说中心事,于蝶舞脸色泛红。“光在旁边着急,也不是办法。”
“等洛席恩想通后,自然会找上门,到时候就等着瞧吧。”
“也对!”
第九章
那是间位于乡间的安宁病房,处处笼罩着哀伤的气息。
没有大声的哀嚎,也没有哭天抢地的不甘,偶尔传来几句申吟,随即被轻柔的抚慰声给熨平。似乎来到此地的病人都已经有了认命的心态,明白生命长短只是时间的问题。
终究还是来到此地,说是罗可的感召也好,或是为了证明宁霏霏的无辜也好,他有千万种理由来此查探真相。
手心沁汗,洛席恩跟着微胖的看护身后,一步一步地,直到一间狭小的房间前方,“请进,洛道格先生就在此地。”
“谢谢。”转过身,他微颌首,“我想单独见他。”
难得见到帅哥的看护收回贪恋的眼神,耸耸肩,“好吧,如果有任何需求,我就在前面的护理站。”
“嗯。”心思已经离开,他只想整理自己的思绪。
轻轻地推门而人,迎面而来是浓浓的药味中夹杂着玫瑰的香气,和安详庄严的圣母颂。
床上的老人闭着双眼,状似安详地睡着。
回忆如走马灯,刹哪间穿梭在洛席恩的脑海,打从他小的时候开始。这个该被唤为父亲如今却形同仇敌的男人,曾经是如何地用最残酷的方式走在他的生命中。风趣逗乐的模样、意气风发的模样、不可一世的模样、狼狈焦虑的模样,甚至是万念俱灰的模样。
无论哪种样子,都与眼前忙着与死神搏斗的男人不同。
他们说的都没错,照这样的情况看来,洛道格没多少时日可活,到底是谁欺骗了谁?
环顾四周,小小的房间,破旧的家具,连方才见到外头穿梭的医生与护士们,都不像一流医院的人才
洛道格的落魄潦倒,已经真实地呈现在眼前,而原本该睥睨骄傲的洛席恩却没有报仇后的快感。
他的心起了涟漪,从小小的圈子开始扩大,慢慢的,激荡着整个心湖。该死,明明不想原谅他,却又不由自主地走近他的床沿,握起那双干瘪的手。他都已经快死了,还得背负起从前的罪恶吗?
已经太够了,活在悔恨中,只会将生命浪费殆尽。
即便曾经有所怨怼,也该随着时间烟消云散,也让他挣月兑久铐在身上的桎梏,回归到最原始的地方。
洛席恩深吸口气,在最后的时刻,再也说不出落井下石的恶毒言语。
“谁呀?”浅眠的洛道格被惊醒,背着光,已经昏花的眼中看不清楚眼前的访客,只得奋力地起身,试图维持最佳的形象。“是霏霏吗?”
原来她也来过此地!
何必怀疑呢,依她善良的模样,当然舍不下。认知击中心底,忽然间有股温暖的感觉,仿佛她带着清爽香气的气息仍在房间中浮动,甜美可人的笑容,在小房间中流蹿,让冰冷的心跟着有了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