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向来言出必行。”他惊喜得说不出话,只是怔怔地望著她。
上苍听到他的请求,所以将她还回来吗?
“那我明天就要去骑马,要到街上遛达,你可不许反悔!”她打个哈欠,眼看又将沉入睡梦中。“还有,你的俊脸变丑了,别忘了得将胡子剃掉,好好睡个觉,我才准你跟。”
“心蕾……”轻拍她的颊,他还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实。
“我困了,你也睡吧!”带著模糊的声音,她又沉入睡梦中。
狂喜不已的怀敏,兀自以为方才是场梦,直望著那张柔美的睡颜发呆。片刻之后,他欢喜的声音响起,悬在半空的心终于得到解月兑。
曾经,她被捧在他的手掌心上,如今,更像易碎琉璃的她,更是让怀敏呵护备至。
她知道怀敏仍心有余悸,所以每每在望向她的眼神中,总有几分警戒,似乎对于上次的事件,始终未曾更正宽心。
所以,她放任他的眷宠,正因为失去过,特别知道珍惜。而这也让沐心蕾颇有感慨,因为他是怕她会像云儿灰飞烟灭于天地间,所以才特别宠爱呵。
这样患得患失的心情,沐心蕾能体谅,却也不免有著疑虑。
虽说自从筝筑公主之后,就不曾听说蒙古皇帝有婚配于怀敏的打算,然而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妾,在男欢女爱之外,到底还是不足呵!
她知道自己是个贪心的女人,有了怀敏的人后,还贪求他的心;有了心之后,更渴望一生一世的相守。
而若换作怀敏有了闪失,她必定二话不说的为他守寡,长伴音灯古佛,自此不再踏入红尘俗世。
可——她用什么资格!
呸呸呸!她在心底唾弃,这是哪门子想法,好像非得他出事不可。天知道她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愿让他承担。
思绪正在神游时,怀敏出现了。
“我要你永远和我在一起。”顾不得身上的风霜,他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埋首在温暖的肩窝处,汲取特属于她的体香。
“好盛大的欢迎呵!”她没有拒绝,任他拥入怀中。“这样的承诺会让我有错觉。”
“什么样的错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放开她的身子,怀敏坐在椅子上,将她一并揽于胸前,顺著她墨亮的发丝梳理著,“我的心意你早就明白,怎么会错呢!”
“我会以为你终于想通了,愿意娶我为妻。”她闭上眼,明知道自己说出口的话会让两人不欢而散,但终究还是忍不住。
“你明知道我不能娶你为妻!”
要命,她又开始了。怀敏烦闷地偏过头,同样的问题还要争执几次她才会死心?他内心中的煎熬又岂是旁人能懂?难道这些日子以来,加诸在她身上的种种爱恋,还不足以表明心迹,非得拥有虚名方休?他会爱她、会宠她,却绝对不会娶她为妻。
“我实在看不出原因何在。”沐心蕾有些失望。“我够格当一个妾,却不能成为你的妻,为什么?”
“因为你是宋朝的郡主!”他放开她,烦闷地在房内踱步,“我会爱你、疼你、宠你一辈子,这样还不够吗?”
“可是你永远不会给我正式的名分。”她的目光始终盯在那张俊脸上,声音哀切。
“我们还要为这个问题争吵多久?”他已相当不耐烦。
“直到我心死为止。”她的身子变得僵硬,觉得像是被人当场打了记闷棍。随即,她脸色阴郁道:“你知道吗?我的心始终处于不安的状态,就算你花再多的心思也无法消弭。哪天蒙古皇帝一个命令,会不会出现第二个筝筑公主,谁也不知道,虽然你口口声声说不会再娶,虽然你承诺只有我一人,可是我的心有的却只是不安。”
对于她的执著,怀敏不禁大吼,“如果你不是宋朝人,我会娶的!”
“如果我不是宋朝人,咱们根本就不会相遇。”
“我无法忘却杀死云儿的凶手,你怎么忍心让我背叛她?”他双眼失神地看著自己的双手,仿佛回到那一天的情境。“云儿就死在我的怀中,就这么永远不再睁开眼。我好恨,恨她为什么没顾虑到我,恨老天爷为何将她夺走,恨宋朝的皇帝为什么见死不救!”
“当你拥著我的时候,怎么没有同样的想法?”她尖锐地反问,可在瞥见他脸上挫败的神情时,忽然感到自己好疲倦,“怀敏,你不懂自己要什么!如果你的心放不下仇恨,又怎能过平静的生活!就算云儿还活著,难道她希望看到这样的你吗?”
“别再说了!”他说完便狼狈地逃了出去,为了她所说的话,也为了自己无法面对的行为。
为什么老天特爱捉弄他?
傍了个温婉的云儿,却无法长相厮守,来了个刁钻的沐心蕾,却是蒙古的敌人。他要怎么办才好?
自从怀敏抗旨,硬将沐心蕾留在身边后,身为蒙古的皇帝,铁兀儿老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空前的挑战,因而产生危机感。虽然表面上他装得一派平和,宽宏大量地不予计较,可内心中充满著怨气,非得逮到机会教训教训怀敏不可。
是以当他听说宋朝为了进贡,所派来的臣子姓“沐”时,不禁龙心大悦。他知道,复仇的时机已经到了,非让怀敏难堪不可。
趁著沐剑雄将离去之际,他特地在宫中设宴款待。
“听说宋朝有位郡主失踪,不知是否确有其事?”酒过三巡,趁著耳际方酣时,铁兀儿忽然开口问。
“实不相瞒,失踪的郡主正是舍妹。”提起此事,沐剑雄叹口气,表情十分阴郁,“经过这么多时日,依然无法找寻到她,且连死活都未知,双亲整日愁容满面,几乎快放弃希望了。”
闻言暗喜不已,但铁兀儿表面上仍装得十分同情,“朕也曾经失去妹子,你的心情朕能体会。同胞所生,骤然阴阳两隔,任谁也不好受,加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辛酸,你的内心想必凄苦。”
“谢谢陛下关心,舍妹在九泉之下若知,定会含笑瞑目。”对于敌国皇帝语出同情,且句句皆打入他的心坎中,饶是两国之间并不融洽,他依然心怀感激。
“且慢!”铁兀儿挥挥手,“死要见尸,否则绝不能放弃了点的希望,难道你们真的已经放弃寻找她?”
沐剑雄一怔,说得含蓄,“无计可施的情况下,这似乎是最坏的打算。我们当然不希望她出事,若是遭贼人掳走,早开出需索条件,只是时日已久,连半点消息都没有,怕是凶多吉少。”
“说来真巧,最近我国来了位中原女子,长得出水芙蓉,举止端庄大方,更重要的是——她自称是宋朝的郡主。朕不敢断言她就是令妹,但或许是个希望……”铁兀儿故意未竟言词,吊人胃口。“算了,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当朕没说吧!”
打从沐心蕾失踪到现在,宋朝上下不知已惊动多少人马,却仍没有蛛丝马迹,他们从没放弃希望,奈何没有任何线索。如今铁兀儿话中之意,隐隐指出她还好端端地活在蒙古——内心激动不已的沐剑雄当然不会放弃这机会,因此特别提出要求,“如蒙陛下恩准,是否能让我见上一面,或许……或许苍天有眼,让舍妹还存在世间,也好了却父母亲心头的不舍与心愿。”
“不好吧,万一朕弄错了,岂不让你更加失望。”
“总是个机会,至少让我见上一面,若非舍妹,同为宋朝人,我也盼能帮上忙。”
沐剑雄恳切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