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这么快就被她收买了?”穆柯笑道,“你快去用早膳吧,我一会儿就来。”
潇雨走了,穆柯独自在房里沉思了一会儿,感到心头似乎被一块石头压着一样不舒服,这是否已经证实了自己最初的猜测?恩泽山庄虽然在近几年声名大噪,但他实在想不出得罪过哪些人,或者七啸龙有什么天大的秘密会引起有心人的垂涎。
当然,或许是关于大哥的秘密,但知道的人几乎没有,现在似乎事情迫在眉睫,袁芷筠的身分与目的,都让他心惊。从她第一天来时轿中精巧的机关设计,可以看出袁家姐妹的来意并不单纯,他冲动地接下这一笔生意,是否真的错了?
“叩叩”,敲门声打断了他,起身去开门,袁芷筠站在外面,撑着湿透的伞,长长的黑发上也有水珠闪动,朝他温婉地微笑:“早啊,虽然今天在下雨,不过你可不要忘了今天要带我去山庄各处走走哦!”
密而细的雨丝,在回廊外飘落,一个穿着杏黄色衣衫的美丽少女撑着伞,巧笑嫣然里,一切看在他眼里,都美得像一幅画,无论如何也联想不到这一切表象的幕后有着怎样丑陋的目的,他情不白禁地悄然握紧了双拳,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愤慨。
一直以来无波的心绪,在此刻,竟然波荡得厉害。
“你怎么了?”
“没事,走吧。”他带上门和她出去。
恩泽山庄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因为下雨的缘故,更是朦朦胧胧地添了许多韵致。假山在雨雾中层层叠叠,地上初生的女敕草,树枝上稀疏新生的枝叶,都被雨水淋得湿透,他们走在回廊下,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从天气,渐渐地聊到恩泽山庄,以及七啸龙身上。
“恩泽山庄是近十年建的吧?当时你们七个人一定都还很小。”她问。
“是啊,我来的时候,大概十几年前,大哥建了这个庄子,当时没有这么大,后来才渐渐扩大的。”
“你们不是亲兄弟啊!”
“当然不是。”他略微苄异,“你觉得我们像亲兄弟吗?”
她红了一下脸:“可有时我觉得你们比亲兄弟还要亲!”
“我们都是孤儿!除了三弟从小就和大哥是师兄弟外,其他都是来自四面八方。
而且我们年纪差不多,有些甚至只差三、五个月!”
“哦!”她侧头看他,“那你们最大和最小差几岁?”
他想了一下,回答道:“大哥比我大三岁,今年二十六岁,君昕最小,刚满十七,六弟比他大几个月,其他都在这中间。”
“哦。”她轻轻地应了一声,低下头,看着廊下的水花,秀眉不易察觉地微蹙着。
他也不打扰她。
饼了一会儿,她又问:“你们都不记得父母什么样子了吗?我是说,你们知道自己是生于何时何地吗?”
“我们来的时候都还很小,不太有印象了!兄弟们的身世,大哥应该是最清楚的!”他故意指了一下前面高出的建筑,“大哥住那儿,他平时不太让我们进去,里面,应该有许多秘密吧!”
她抬头看向这幢探红色的楼宇,暗暗地打量四周的景色。
他留意着她的反应,暗忖着她的问话,从年龄一直问到身世,是无意,或是有意?这一切,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虽然潜意识里,他并不想要这个答案。
※※※
入夜,雨声渐止,风却大起来,吹得窗户纸扑扑直响。
室内一灯如豆,袁芷筠坐在桌边,呆呆地看着跳动的灯火。
白天的对话还回响在她耳边。
“大哥比我大三岁,今年二十六,君昕最小,刚满十七,六弟比他大几个月,其他都在这中间。”
以此来推算,除了龙金以外,六人的年龄在十七至二十三岁之间,这个年龄范围,应该是谁都有可能吧?
除了没有见过面的“火龙”与“夜龙”,剩下的四个,她都见过了,光看外表,实在是太难猜测谁是谁了,何况,可能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轻叹一声,来恩泽山庄已近十天,而她一点进展也没有。虽然她怀有另一个目的而来,但能够从他们的蛛丝马迹中查出一些重要的线索,也是她的任务之一。
这几天来,她的确是太放松了,这个庄子里有一种让人松懈的力量,让她情不自地的忘了许多该做的事,如果,可以一辈子都住在这里……
脑海中突然闪过那张清雅俊逸的脸,眼神带着似乎洞悉一切又宽容的光芒,她连忙甩了下头,想要把他彻底甩掉。这时的她,背脊僵硬,脸上的表情是漠然而麻木的,犹如罩上了一层寒霜,已没有半分娇弱的味道。
吹熄灯火,她紧了紧腰上一把锋利的匕首,闪身出了屋。
※※※
外面的风,很冷。
袁芷筠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气,抵住刺骨的寒风,警惕地看了一下四周,现在已过了二更,天上灰蒙蒙的,没有月亮,整个山庄笼罩在一片夜色中,显得特别的寂静。
她猫着腰,凭着白天的记忆,穿过回廊,悄无声息地来到花园边,眼前是大片湿润的园子,踏过去,就是“金龙”龙金的住处了。
她相信穆柯没有骗她,龙金一直都是一个神秘至极的人物,七啸龙的组织者,也是一个知道秘密最多的人。
据说在去年年底,大皇子慕容天尧曾经浩浩荡荡地来到恩泽山庄请龙金扶助。
慕容天尧一向做事谨慎,从来不主动去找麻烦,竟也如此大费周章地来山庄,可见七啸龙不仅仅在江湖,在朝野都引起了很大注意。
不然,她今时今日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胸口的伤还隐隐作痛,冷风吹人心脾,更让她疼痛难忍。“水龙”已警告她千万不能运功,但是,她已顾不了这么多,如果这次的任务完不成,她也只有死路一条。
走入花园,土很松软,夜来香的香气淡淡地飘散在四周,白天因为下雨,她没有踏上去过,但脚一沾地,就直觉到不对劲!
下了一天的雨,照理来说土应该很湿很黏,会黏鞋底,但脚下的感觉却松软异常,似乎刚刚翻新过。她的反应很快,立即放轻力道,往旁边一纵,落在一边,只听到下面一阵轻微的扑扑声,刚才踩过的地方现出一个极大极深的坑来。
还未松一口气,忽听得四周传来几声嗖嗖的破风声,她连忙把头往后一仰,柔腰一摆,躲过一轮不知从哪里射出来的暗器。
她飞快地拿出匕首,借助晶亮的刀仞看清了四面射来的好几道劲风,竟是一大片细如牛毛的暗器,这些暗器甚至可能带着剧毒,她不敢怠慢,把头一偏,扬起匕首就是一档!
但是,用惯了长剑的她,估算不出匕首的长度,暗器分上中下三处射来,她不敢运功,手忙脚乱,已分不出身挡住下盘,顷刻间双腿一麻,再也无力站立,倒在地上。
她不住地喘息,刚才一番用力,已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左腿也已经没有了知觉。她把手放到小腿上,感到一阵温热的黏湿——伤口已经血流不止了。
没想到白天看似幽静美丽的恩泽山庄,晚上竟然如此机关重重!袁芷筠在懊恼之余,暗暗责备自己,真是太大意了!虽然现在山庄中弱的弱,小的小,但她怎么可以忘记穆柯是排兵布阵的高手,头脑过人,无人能敌!她竟然像只无知的小鸟一样,傻乎乎去撞他的笼子!
到底是甚么,让她犯这样的错误?她对他盲目的信任,已经犯了自己此次任务的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