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好像挺享受的!”不知情的人搞不好还会以为她是这里的主人,她还真是一点看护的模样都没有,他真的很好奇舅舅到底是从哪里把她找来的?
“晒太阳对身体有益呀!”她一脸“你怎么连基本常识都不懂”的瞪著他,“也不枉费我连著一个礼拜七早八早的爬起来,把这里大大的整顿一番,现在多好,那些死气沉沉的杂草全没了,可以舒舒服服躺在地上享受阳光。”
是喔!可怜他家管家明明事情已经一大堆,还得跟著她一起操劳。
“以后每天下午,我都会带你出来晒晒太阳,瞧瞧你那副惨白的模样,简直跟快死的人没两样,让太阳晒一晒,看能不能把那副死白模样赶走。”
她讲话还真是一点含蓄都没有,什么死人模样,他模模自己的脸,秀气的眉毛攒在一起,“我的样子真有那么难看?”
“难看死了。”真不懂,明明都那么惨白了,郝管家每天在他外出前,还坚持要替他上一层厚重的乳液,乳液有没有用她不知道,只知道这家伙的脸色超级白。
她瞧见文以风攒眉难过的模样——一个病态文弱的男人揪著心口发愁,看起来是挺可怜的——于是难得的一丝怜悯心突然出现。“不过你放心,只要你常常跟我出来晒太阳,包管不久后,你就会有健康的肤色,绝对月兑胎换骨。”
“是吗?”
“相信我,我就是为了让你重拾健康才来这里的呀!”她说得理所当然。
文以风却困惑了,她是舅舅精心挑选派来这里监视他的,怎么可能没有其他目的?还是她真的一点都不知情?
“如果你能配合我的进度好好做复健,让你的双腿离开轮椅,那就更好了,你该知道你舅舅有多关心你,你不该意志消沉下去,积极一点才是。”站不起来就给她爬起来。
他垂下眼,“舅舅的确是很关心我。”
“这就对啦!不想让他失望,就更该努力站起来,这就是对他最好的报答。”秦双双高举手臂,说得慷慨激昂,难得走了感性派。
励志片都是这么演的,最后当然是皆大欢喜,亲人拥抱互相哭泣,有够感人的说。
“你不懂,我知道自己是好不了……”
“那是你不肯面对现实!”她语重心长道:“那场车祸不是你的错,我能明白一夕之间你失去了疼爱你的父母亲,难免会无法接受;加上你一心以为是自己和司机讲话,导致司机分神,来不及踩煞车而酿成那场车祸,自责让你失去人生目标,所以打算从此一蹶不振,放弃复原的机会,活在自暴自弃中……”
他一怔,脸部表情显得相当讶异,“你从哪听来我家的事?”
“从郝管家那里。”
“他跟你说的?”
“是我听来的,年纪大的人都爱说梦话,有一天晚上我去厨房找水喝,就听见郝管家一个人梦游到厨房这么说的。”
“胡说!我年纪又不大,而且也不会梦游!你别诬赖我,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这些话!”郝管家赶紧跳出来澄清,若非有事出来找人,恐怕他还不知道这女人居然背著他在少爷面前胡说八道。
开玩笑,他为人正直这么多年,最不喜欢说长道短,更不会把少爷的伤心事到处跟人讲。
“那晚我明明亲耳听见你说梦话。”
“胡说,我哪一晚梦游说梦话了?”
“就前天晚上嘛!我半夜出来喝水,遇见梦游到厨房的那个影子,不就是管家您啰!”
前天晚上……郝管家一怔,态度似乎没有方才那么坚决,“胡说,我那个才不是在梦游!”
秦双双红唇轻轻上扬,“不是梦游,难不成我见到你在厨房拿著拖鞋打小纸人,嘴里碎碎念著『打你个小人头,打你个小人手’口口声声喊要打我这个狠心欺负你家主人的小人,都是真的啰……
“咦?摇头呀!那就奇怪了,这里就你跟我,难不成你是要打你自己,这样不好吧?哪有人自己咒自己……”
“胡说,那个小人当然是你……”郝管家一出口便僵住了,眼角悄悄瞄了一下少爷不敢置信的模样,自责懊悔这么多年来建立的威信全都毁于一旦,郝管家还想挣扎替自己解释,“不是,我完全不记得这件事,我只是……”
“只是什么?”秦双双追问。
避家怯怯的瞄了文以风一眼,随后双肩一垮,“是,我想我只是在梦游。”
“文先生,我没说谎吧!”秦双双在文以风面前两手左右一摊,“的确是郝管家梦游时候说的呀!他一边打我这个欺负主人的坏小人,一边又把你的家世叽哩咕噜的说出来,为你抱屈不平,还誓言要把我这个妖女小人给赶出去。”
眼见自家管家一张脸已经涨红不已,文以风不出声也不行了。“郝管家,你来花园找我们有什么事?”
避家一愣,对喔!怎么忘了重要事。“秦小姐,客厅有找你的电话。”
“找我?”双眸闪过一丝讶异,谁会打来找她?
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进屋前留下几句话,“你的身边还是有很多关心你的人,多想想他们,就可以有多点勇气面对未来;站起来不难,难的是你有没有这个想法。”
文以风若有所思的望著秦双双的背影,直到她的人影已闪入屋内消失不见,才缓缓开口道:“这几晚,你都有照我的吩咐去做吗?”
“当然,少爷要我做的事,我一定都会办到。”郝管家拍著胸脯道。
“那她的反应?”
“这个……可能要少爷亲自看过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打从她住进去开始,从来没有对脏乱的房间抱怨过,而且她的脑袋不知是怎么回事,居然一次也没有被吓到,甚至还会跟我放进去的几十只蟑螂对谈……咳咳,总之,我只能说少爷绝对意想不到她的反应,那些女人害怕的东西,她一点都不怕!”
等了许久,少爷都没再发言。
郝管家察觉到少爷出现了古怪的反应,目光痴痴望著看护离开的地方久久不离去。“少爷,你是不是心软了?”
“我没有。”他一顿,又交代,“记得,无论如何都得将她赶出去。”她待得愈久,就愈有可能发现他瞒著舅舅的秘密。
“没问题。”专业管家岂是作假,他早就想好一堆整人的主意,好将那个看护赶出文宅。
“对了,郝管家。”
“是。”
“我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关心我,甚至半夜为了我不睡,在那边碎碎念;更不知道原来我在你心底,受到这么大的重视。”
被自己从小陪伴到大的少爷这样夸奖,一丝不苟的郝管家的鼻头突然觉得酸酸的,眼眶也忍不住微微湿润——少爷终于看出在他冷漠外表的面具下,其实有著一颗火热的心。“少爷,你千万别这么说,我是这个家的一份子,自然得尽心尽力。”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不过……”
“不过什么?”别再夸奖了,不然他就要老泪纵横了。
“我脸上的妆可不可以有点生气,别像快断气的人一样。”又惨、又白。
一阵风吹过,郝管家轻咳出声,“少爷,是你交代要把你病态的一面表现出来,而且粉要厚,别人才看不出来。”
这才是涂乳液的真相——为的是要画出一张极尽憔悴的容貌。
“但也不需要把我整张脸弄得像是涂了一层厚重白粉,又不是在画死人妆。”文以风抬起脸,无奈的望著表情突然一愣的管家。
“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