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在告诉她,他们多年的感情不值一哂,而且她比不上一个认识不久的女人?
水灵感觉两人深厚的感情与牵绊,正在一点一滴消失,本来亲密无间的关系,被他无情地拿刀斩断,两人将从此再无瓜葛。
她闭上眼,深呼吸,艰涩地找回声音:“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没错。”他喉咙哽塞,胸口如被千斤压住,难过得快要窒息。
水灵从没想过他会如此干脆,拒绝得如此不留余地,没让她有任何机会恋栈,要她不得不彻底死心!
“你保证过不会说谎欺骗我的……”垂下头的她强忍住眼泪,他的残酷教她痛不欲生,为什么他能够绝情至此?“你说会让我知道你真正的心意……”
他没说话欺骗她,这个决定的确是他真正的心意,他一直这么笃定,她值得更好的男人来爱,而他不配!
五年前是,五年后更甚。站在她这个光芒万丈的天后身边,替她遮风挡雨、爱护她一生一世的男人,应该是个高雅完美的男子汉,而不是他这个身心都已污秽不堪的俞东彦。
他铁了心要小灵彻底死心,才狠下决定和谢佩霞结婚,不然再拖拖拉拉下去,她的伤害只会更深。
他相信她还年轻,很快会复原,找到真正属于她的幸福。
如果可以的话,他又怎会不想亲自给她幸福?但他没办法,所以别无选择,即使彼此有情,却注定不能厮守。
他紧握的拳头微颤,感情和理智拉扯着他,撕裂他的身心,强烈的渴望、仅有的自尊、不舍的痛苦、阴暗的过去,所有斗争汇聚成滔天洪流,不停冲击着他的心扉。
就连身旁的谢佩霞也感觉到他在强忍什么,禁不住轻握他的拳头安抚。
俞东彦触电般回过神,坚定差点动摇的意志,他说什么都不能回头,就算被她怨恨,他也要扑灭她的爱火,因为他真的无法给她幸福!
“婚礼的日子定好后,我会通知你,希望你届时拨空出席。”俞东彦再次别开脸不看她,唯恐压抑不下翻腾的情感。“我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
祝福?那谁来祝福她,她的幸福在哪?水灵双手掩脸,即使是说谎、骗局,他也做得太狠太绝,为什么他就是不肯爱她?
既然他不爱她,为什么要对她好、给她希望?让她热昏头陷下去,误以为他的关爱珍惜就是爱情的表现,定下什么五年之约来哄骗她,最后却告诉她他要结婚了,不过很抱歉,新娘不是她?
有什么比以为幸福就在眼前,但一切突然幻灭,发觉美好只是南柯一梦,更教人悲哀?
“你怎能……如此狠心?”她痛心的从唇边挤出一句问话,然后不顾一切夺门而出。
水灵踉踉跄跄冲出酒店,不管路人惊异的目光,不考虑是否会被人认出来,或被记者捕捉到不雅的画面,步履蹒跚地走在街上,最后跌靠在路旁,沿墙壁滑落,颓然坐在地上。
闪电划破夜空,雨越下越大,轰隆隆的雷声响彻云霄,和她现在凄惨状况真相配,她自嘲一笑,昂起头,放任豆大的雨水打在脸庞,冰冷得令她睁不开眼。
她不想去思考任何事情,只管全心全意感受冷雨冲刷,任由刺骨的寒冷麻痹感觉、凝固血液,然而她的心还是会痛,像撕裂般的痛。
咻地,一把雨伞罩在她头顶,替她挡去雨水。
是俞东彦吗?一定是他!他追出来找她了,他说过放不下她的,他一定是来告诉她,他真正喜欢的人是她,他不会再离开她。
水灵霍地睁眼,才明白最后一线希望也落空了,撑着伞的人是方雅。
一脸担忧的方雅蹲下去,伸手拨开她湿透的发丝,失去血色的小脸异常冰冷,眼神空洞无焦距,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像是被人遗弃的布女圭女圭。
方雅心疼地把受重创的人儿拥入怀,她什么都没有说,明白再多的安慰也没用,此时此刻,她只能提供温暖给她。
水灵浑身轻颤,一把回抱住方雅,颤颤巍巍的身子明显承受着极大痛苦,她终于控制不了情绪,难过地失声痛哭出来。
她哭得肝肠寸断,直教躲在暗处的俞东彦痛彻心扉,自责内疚。
他承诺过会保护她,让她无忧无虑地欢笑,结果伤她最深、最重的人就是他!
目送方雅搀扶着水灵离去,俞东彦仍站在雨中,伞落在脚旁,他用大掌遮盖住眼睑,从指掌滑下的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这是什么地方?四周漆黑一片……
突然,眼前光亮如白昼,他置身在奢华浮夸的房间里,手脚被绳索捆绑住,勒得他好痛。
一个高大的男人向他走近,男人面目狰狞婬邪,他想干什么?
不要!不要扒光他的衣服,不要……救命……有谁可以救救他……
惨遭百般蹂躏后,他俨如破烂人偶,他的世界再也没有色彩,他好肮脏、好恶心——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歌声婉约动听,神圣优美的曲调包围住他,洗涤他的身心,他渐渐感到温暖。
伫立在他眼前,朝他伸出手的少女发出圣洁的光芒,宛如天使般纯净美好,然而少女的表情却哀伤不已,泪流满面不止……
俞东彦赫然醒过来,出了一身冷汗,以为不曾再出现的恶梦,偏偏选在今夜来访。
虽然事隔多年,他仍忘不掉那个梦魇。一个十二岁的男孩遇到那种兽行,要彻底遗忘比天方夜谭还难。
他知道这个恶梦会伴随他一生,已经深深烙印在他身上的屈辱,如何也不可能清洗掉!
当年他只有十二岁,父亲生意失败,母亲欠下巨额赌债,走投无路下,双亲竟灭绝人性地将他卖给一所俱乐部,然后两人一走了之,从此再没在他眼前出现过。
被带走的那一刻,他的人生全毁了,他已记不得自己服侍过多少女人,甚至是男人,为了取悦别人如何卑躬屈膝,他学会的事情又岂止是了得的床上功夫,还有如何舍弃人格尊严。
而最可悲、最教他饮恨终生的,是他已丧失了男人的天赋,他不能生育!
为了免除不必要的麻烦,在他不知情下,俱乐部擅自替他动了绝育手术,他成了一个不健全的男人,永远不能建立一个健康正常的家庭,他是个不能给女人幸福的男人。
这样的他,还凭什么去拥有小灵?他不能毁了她的幸福,所以只能狠下心推开她、伤害她。
这些磨灭不了的丑陋过去,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他绝不能让小灵知道,不忍心让她接触他的黑暗,他不想让她看不起,更不要她的同情怜悯,那会教他无地自容,不敢再直视她纯真的眼瞳。
他唯一可以办到的,就是永远成为她心目中的完美存在,即使让她怨恨,他也不后悔。
因为这是对她还有自己的一种救赎,把她从错误的爱中拯救出来,让她代替当年没被救助的自己,获得幸福快乐的生活。对他来说,她的幸福就是最好的慰藉。
当年邹焯文也曾这样问过他:“为什么要收养她?”
“我想救她。”俞东彦轻摇酒杯,实话实说。
邹焯文嗤之以鼻:“别告诉我,你突然间同情心泛滥。”
于公于私,俞东彦都没必要对他隐瞒,再说把酒谈心的目的,正是找人倾诉心事,排解郁闷。
“小灵的叔叔婶婶所开的面店经营不善,欠下一笔借贷无力偿还,我无意中听到他们在商量将侄女卖给夜总会。”俞东彦喝下烈酒,点燃一根烟,半眯眼地吞云吐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