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一直在监视我!”宋春风的脸犹如罩上冰霜般难看,黑眸直凝视着她,“我实在是看错你了!”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纪寒梅是个温驯的女人,没想到她的口才这么好。
“你想知道是吗?想知道我为什么对水媚如此容忍是不是?”他剑眉紧蹙,嘴角苦涩的牵动,青筋浮现在他的额际,双手紧紧环在胸前。
“你知道吗?秋雨是娘的乖儿子、是个好哥哥,但却因为我一时的不理智,就这样害他一命归阴……”隐藏许久的痛苦,在他的眉宇之间霎时闪现。
纪寒梅知道此时是他抒发情绪的重要时刻,她小心翼翼的走到他面前,抱住眼前这个比她更脆弱的男人,安抚他因为长久压抑情绪而悸颤的身体。
“不,不是这样!婆婆和丝娟都知道你的苦,你应该仔细的再分析过,不要一味的责怪自己。”
“可见你不了解自己的丈夫!”
宋春风的笑声凄凉而尖锐,让纪寒梅觉得很心疼。
“我有这个荣幸能认识我的相公吗?”她愿意重新互相认识彼此。
宋春风却暂时还无法剖析自己,于是转移话题。
“你为什么会同意接受这样的婚姻?甚至抛开自己的父母和生长的环境,来这近乎陌生的地方?”
纪寒梅在考虑是否要说,但若要宋春风敞开心胸,她势必得先说出自己的过往,来换取他的信任。
“我是个悲惨的人,就像一把扫把一样……”纪寒梅一五一十的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连串不幸说出来,但独独隐瞒她和沈钧豪曾经相爱的事实。
“我把我的伤心事都说完了,你是否愿意告诉我你的痛苦?”
宋春风眼中闪过一丝情绪复杂的光芒。
“你不会想知道的!”
“不,我想知道,不论是残忍或者是丑陋,我都想知道,甚至和你共同承担,你是我的丈夫不是吗?”
两人相偕在床上躺下,宋春风侧卧着。
“你知道吗?我和秋雨长得非常相像,如果不是非常熟识的人,几乎分辨不出我们不同之处;也因为如此,从小我们就在比较中成长……”宋春风停顿下来,伸出手抚模着纪寒梅的脸颊。
“只是身为弟弟的我,怎么都比不过他。他善解人意却又有主见,他强势主导宋家的一切却又能尊重他人,不像我,只会自怨自艾,从来不去想该怎么去超越他,只会在背后扯他后腿。”
“我知道那种痛苦。”她安慰他。
宋春风轻轻的在她脸颊吻了一下。
“我尤其爱抢他的东西,不管是他收集的书画、他养的花草,甚至……”他几乎说不下去。
“甚至女人?”纪寒梅猜测。
宋春风困难的点了点头。“虽然我在其他方面比不上他,但是对于女人这方面却远远的超越他。”他的思绪陷入往事中。
“所以你抢了你大哥的女人?”纪寒梅试探性地问。
宋春风不承认也不否认,表情开始僵硬。
“你还想再听我丑陋的往事吗?你想知道自己嫁给一个怎样残酷的人吗?”他猛然用手重击床柱。
纪寒梅抓住他的手,对他突如其来的举动不知所措。“春风,别这样……”
“我不想说了。”他突然像个孩子一样,把头埋在她的胸前,声音哽咽。
“你要说,说出来会舒服一点,记得吗?我是你的妻子,我会和你共同承担。”她感觉到他在她的怀里颤抖。
“我真的不知道他会想不开。”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无心的。”纪寒梅拍着他的背安抚他。
宋春风慢慢抬起头看着她,以确定她是支持他的。
“不是我在推卸责任,那一夜是秋雨和水媚的洞房花烛夜,大家都喝得烂醉如泥,我从来也没想过要抢别人的老婆,尤其是自己哥哥的老婆,可是事情就是发生了……到现在我都不能肯定那一夜到底发生什么事,我醒来的时候,全身赤果的躺在新房里,而旁边躺的就是王水媚,她哭着说夜里太黑,我和秋雨又长得相像,所以她以为我是秋雨……”
“那你大哥人呢?他人在哪里?”纪寒梅非常纳闷。
“我不知道,反正我醒来的时候,大家都已经醒了,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宋春风的情绪非常激动。
“那为什么丝娟会说大哥已经死了?”
“不要问了……你不要再问了……”宋春风几乎快崩溃,他的双肩不停的抖动,嘴里断断续续的求她别再问。
纪寒梅知道接下来的部分才是最沉痛、也最难以痊愈的伤痛,但是她不得不将它挖出来;只有解开这紧紧锁住他的结,他才能走出阴影,重新过日子,否则他这一辈子都会埋葬在愧疚自责中。
“春风,说出来,只有说出来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纪寒梅一边安抚,一边诱哄。
宋春风慢慢的平静下来。“成亲的第三天,他带着水媚归宁,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来。”
“出了什么事?”
宋春风泪湿了纪寒梅的前襟。“水媚说,秋雨在归宁的路上跳下断崖。”
纪寒梅紧紧地抱着他。“那不是你的错!”她捧住他的脸,终于明白他这些年承受着什么样的煎熬,他一直认为自己是杀死大哥的凶手。
“不!是我的错!”他紧紧地回抱着她,仿佛她是他的浮木般。“是我,是我一直嫉妒他,才会连喝醉了都要抢他的女人……”
第七章
纪寒梅冷静的想着宋春风所说的话。
一切似乎都不在宋春风的控制下发生,而且于情于理怎么都说不过去。
“春风,大哥成亲的那一夜,你穿什么颜色的衣裳?”纪寒梅的脑袋瓜子想着别的事情。
宋春风讶异的看着她。
“为什么这么问?”
纪寒梅从床上坐起来,非常严肃的说:
“你先说你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我再告诉你。”
宋春风也跟着坐起来。“那一夜因为秋雨要成亲,所以我很忙,到了喜宴开始的时候,我都没空去换下衣裳……”他仔细地回想那一天忙乱的情况。“我穿一件深蓝色的马褂。”
“这就对了!”纪寒梅拍了一下手。“就算王水媚认不出你们兄弟俩谁是谁,总该知道新郎是穿着大红色喜袍的吧?怎么会认错呢?”
自责了那么久,宋春风从来没去回想那么多,如今她一提起,果然就出现重重疑点。
“再来就是……王水媚说你们洞房了,那床上的白色绢子到底有没有能证明的东西?”纪寒梅不好意思明白的说出丝绢上应该有落红。
当初娘在劝他的时候也一直说绢子上没有什么证明两人行过房的秽物,要他别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发生这种事情,再怎么说都是家丑,谁都不好张扬出去。
“你再想想,大哥死后,王水媚有没有提过要和你成亲的事?”
的确有,不过他拒绝了,而且娘也不同意。
“还有,除了王水媚,有谁看见大哥是自己跳下断崖的?我猜一定没有。”纪寒梅又举出疑点。当时有两名驾车的车夫,和一名王水媚从娘家带来的丫环,但都没有人看见。
“寒梅,你怎么会有这么聪慧的脑袋?”他低喃着。多年缠绕心头的罪恶感虽然无法一下子去除,但是他开始怀疑这一切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其实你有比我更灵光的脑袋,光是看你将宋家的生意打理得这么好,就知道你一定不会输给大哥。”
纪寒梅主动依偎到他的怀里,抚慰他受创的心,此刻她有了做妻子的感觉。
“春风,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虽然她害怕听见令她伤心的答案,但是疑问憋在心中更是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