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轩辕军从初春将至的京城,到了白天烈日炎炎夜晚却寒风刺骨的边城。不同于京城的繁华,这里临近沙漠,景色显得苍劲大气。
尹临雪最初对皇上让他来出征的不满,已被喜欢新鲜事物的天性淡化,路上的一切都让他有小鸟出笼般的兴奋。他穿着和普通军官相同的深蓝色棉布军衣,很快就习惯了周围的环境,出乎意料地少了在京城中的娇贵。并且和往常一样,他用他那开朗的笑容,很快地得到了周遭众人的宠爱。
这一路上尹临雪尽量离轩辕慎之远一些,提防着他乘机报复。所幸轩辕慎之可能是忙于行军的事情,除了看他的目光比以前更加冷之外,并没有主动找他的麻烦。
但是尹临雪总有非见他不可的时候,譬如说,日常的军务议事。
轩辕慎之坐在主军帐的正座上,面前放着一张地图,军官站立两侧分别报告军务。这样的谈话对不懂兵法的尹临雪来说可真是枯燥无比,他无聊地支起下巴,习惯性地研究死对头打发时间。
说起来,这家伙长得倒真是不错呢!若是一般的女子看到他这微皱着长眉、从容用兵的样子,铁定是一见倾心,为什么自己却老是想着怎么样才能让他额角的青筋暴出来呢?还是不要了,他低头偷笑了一下,人在屋檐下还是少生些事的好。
轩辕慎之知道尹临雪一直在打量着自己,微恼地回头瞪着他,冷不防地跌进他剔透双眸的盈盈笑意里。早就熟悉了这小子的视线,为什么竟在猛然间脸红心跳起来?于是他心中更恼,用力瞪着他。
尹临雪暗忖:嫌我碍眼是不是?我出去就是了。
他站起身来悻悻然地向外走去。
轩辕慎之唤醒了几个因尹临雪临去的慵然神情分了神的军官,却发现自己似乎也不能集中精神。他不自觉地看着身侧空荡荡的位子,有些心神不宁。
“去找找监军大人。”他对一旁的手下说道:“正在议事,他要到什么地方去?”
不一会儿,被请回的尹临雪沉着脸嘀嘀咕咕地走进帐棚里来,负气地背着身子坐了下来。
轩辕慎之也不看他,但心情明显好了许多,处理军务的时候唇角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
傍晚时分议事已毕,众人退下,尹临雪留下来坐在椅子上没动。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躲自己,现在反倒不怕了不成?轩辕慎之收拾好地图,走到也身前伸手拿下他遮在脸上的公文,发现他竟已经睡着了。
可能是有点冷,他微微地蜷缩着身体,眉头也轻轻地皱着,他这样子很容易惹人怜惜。真不像样,他到底有没有自己是朝廷命官的自觉?轩辕慎之伸手想要推醒他,却像是受到诱惑般,将手放在他有些凌乱的柔发上。
有着脾气能力都不相符的外貌,这小子睡着了以后真的可爱多了。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抚过他的头发,抚上他的脸颊。这小子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呢?他竟然可以毫不留恋地抛下京城的一切打算离开。真冷血!他的那些朋友,他丝毫不放在心上吗?而自己……在他心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呢?他修长的手指滑过他羽毛似的眉睫,滑过粉色的唇瓣,然后落到他纤细的颈边。“你竟如此轻视我。”他喃喃地说道:“我们还没有分出胜负,我不会让你逃走的。”
尹临雪被他自语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睛见轩辕慎之一只手放在他的颈上俯视着他,大为吃惊,挣扎了下,然而轩辕慎之的手却像铁钳般不能动摇分毫。“你……轩辕将军。”他叫了一声,这家伙要做什么?
轩辕慎之俊美的脸上神情很复杂,有点阴郁,还有些愤怒,突然无声地向他俯来,冰冷的眼睛眨也不眨地逼视着他,似乎想将他看得更清楚。
他的呼息吹到尹临雪的唇上,尹临雪又是迷茫又是狼狈,涨红着脸一面用力推他,一面大声说:“轩辕慎之,你要干什么?我不过是议事的时候睡着了,因为这样你就这么生气吗?”
轩辕慎之盯着他,良久,一言不发地放开手转身走出军帐。
“疯了不成?”尹临雪看着他的背影抚着颈子轻声自语,“莫名其妙。”他到底是什么地方招惹了这家伙?他带着疑问站起身来走出军帐,远远地就看到司务长在王康在身边耳语,王康在面色凝重。
尹临雪侧头望了他们一会儿,见王康在低头沉思,眉头越锁越紧。他眼波流转,略略犹豫了一下,走到他们身边唤了一声:“王副将。”
王康在抬起头来,“尹大人。”
“你们在谈粮草的事?”他开门见山地问。
“嗄?”王康在一怔,他竟然一下子就猜得这么准,“是的。”
“路上出了问题?”
“大人您如何知道?”
避军粮的司务长找你还能说什么?兵部出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知道有什么好奇怪的。“王副将有什么办法?”这种事情处理得不好易生兵变,就算轩辕军不至于如此,但战前没了粮草也会严重影响军队的士气。
王康在忿忿地说:“兵部有意刁难,出征前将军明明已疏通好了的,可这次又有人从中作梗,现在也只能向邻近的县临时征用了。”
别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对轩辕慎之的事情从中作梗,多半是武王为打压他的势力所动的手脚。他还想那家伙刚刚在气什么,原来是在粮草之事上受了气拿他出气。
当他好欺负吗?看他不……算了,斗了这么久,害他罚俸的临别大礼也送过了,就让他这一回好了。
只是这粮草的事情有点难办,要对付他的是当权的皇子,此时去邻县征用粮草正好落人把柄。
轩辕慎之当然不会在乎,这家伙行事一向如此。可这里有他尹临雪,若不能面面俱到反倒显得自己无能了。罢了,他横竖已当了这个监军,出了事也月兑不了关系,就管管吧。
“征粮?地方官员不会有怨言吗?”
王康在一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轩辕慎之没有办法,他可不一定。他想了一会儿抬头对王康在说:“王副将,把边城的地图拿来给我好吗?”
“尹大人您要做什么?”王康在奇怪地问。
尹临雪露齿一笑,眼中像有星光闪了一下。“王副将,我在这附近好像有熟人呢,想看清路径前去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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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时分,边城浅色的阳光斜照入轩辕慎之的军帐中。和尹临雪那个布置得极其华丽舒适的军帐不同,这里虽是主帅的军帐,却只有最基本的桌椅和床铺,显得十分简洁。
轩辕慎之刚刚开始一天的工作,在整齐放置着地图公文的大书桌前,正执笔在公文上书写着什么。
王康在手中拿着一封书信,匆匆忙忙走进门来,焦急地说:“将军,尹大人留书出营了。”
“什么?”轩辕慎之一怔。
王康在把手中的信呈了上去,说出昨天尹临雪向他要地图的事情,然后说:“正说着粮草的事,不知何故尹大人突然说他要找熟人,当时也没再说什么。今天清晨忽然带着周福出营,到现在也没回来。军士为他清扫军帐时,才发现书桌上放着这封书信。”
轩辕慎之接过书信,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
平江借粮,三日后归。
他微微沉吟了一下,“去平江……他是去找平江的守将去了,他对驻扎在那里的归德郎将吴进一有恩。”借粮不找当地县令找驻军,又走旁门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