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操后。我看见郭辉找郝丽萍说话。后来,我问郝丽萍讲的是什么。郝丽萍告诉我:“他说黄老师昨天哭了,他心里挺难受,让我报名参加长跑,他也报,还动员了其他几个同学……”
我的心里突然不好受起来。郭辉呀,郭辉,你为什么偏找郝丽萍,不找我呢?第三节课,是黄老师的政治课,我整整一节课心情不好,好象塞满了东西,堵得心窝难受。我原以为过了十七岁,自己长成大人了,看来还不行。
第三节课下后,我谁也不愿见,也不想和谁说话,出了教室,就往厕所跑。等我从厕所出来,在走廊里正碰上郭辉,我不想理他,一低头走过去算了。谁知,他倒先叫了我一声:
“呃——”这“呃”叫得我心头一震,止不住停住脚步。
“报名算了!昨天,我见黄老师哭了。我们别让她为难了!”
我心里还有些憋气。为什么不先找我说,而先找了郝丽萍?我本想成心气气他,可还是止不住点点头。
“别告诉黄老师,星期一让她吃一惊!”
“嗯!”我又点点头。我可真没出息,我干嘛把他的话当成了圣旨!
第四节课是物理。我的心情一下子变好,象窗外湛蓝的天空。我觉得物理老师那副高度近视眼镜特别有趣,象是一圈一圈的密纹唱片。想想刚才,我可真好笑!嫉妒,女孩子大概都逃月兑不出嫉妒!
星期一,黄老师会高兴了!那时候,看校长怎么说吧?我们可不是为了他那个传统的“象征性长跑”,我们是为了黄老师!,我呢,为了黄老师,也为了他——郭辉!
我写着,写着,就想笑。
日记给我带来乐趣。
12月29日
上午,接到姑姑的回信。我真高兴,一连读了好几遍。姑姑说她身体还好,让我放心。我最担心的就是她的身体。姑姑特别瘦,可她却总说:“千金难买老来瘦!”你拿她有什么办法。她身边虽然有几个孩子,但都是男孩子。她特别喜欢我,从小把我带大,我永远也忘不了她。
妈妈在蹬缝纫机,给我赶做新年穿的衣服。妈妈总是这样,逢年过节都要给我和哥哥做新衣服。她的手很巧,在大街上或者在商店里,看到一个新样式,就记住了,回家就能做出来。我说:“妈!您别在您的制药厂干啦,到服装厂干最合适了!”其实,我还真不愿意赶着新年穿件新衣服去凑那份热闹。什么时候想穿就什么时候穿,什么时候穿就什么时候过年!
妈妈一边蹬缝纫机一边问我:“你姑姑都写了些什么?”
我说:“我姑姑说让我放寒假去呼和浩特找她!”
“应该去看看,你姑姑最心疼你!”
“那当然喽!”
“你忘了,小时候,你一直把你姑姑叫妈妈,那年我把你从呼和浩特领回来时候,你拧着个膀子,就是不叫我一声儿妈!”
我咯咯笑起来。我怎么会忘呢了那一年,我十岁,上三年级。
我赶紧趴在桌子上给姑姑写回信。放了寒假,我立刻就去呼和浩特看望您!我特别想念您!写完信后,我就跑到邮局去寄信。给姑姑写信,是我生活中的一大乐趣,一项重要的内容。真的,我想姑姑。我长大了,姑姑一天天老了。她那三个并不大孝顺的儿子都大了,结婚了,自己去单过。姑姑身边应该有个人照顾,女孩子照顾更方便些。我真恨自己为什么才十七,要是二十七该多好,我可以自己找房子,把姑姑接过来,我来照顾姑姑。
邮局门口有许多换邮票、卖邮票的人。我凑过去看看他们手里有没二什么新票。我挺喜欢集邮,觉得特别有意思。我的集邮方法和别人不一样:把每个国家的邮票收集一套,现在已经有三十多个国家的邮票了。如果世界上一百多个国家的邮票收集齐了,整个世界就都在我小小的集邮册里了。而且,从各国邮票里,可以看出各国不同的建筑,不同的风光。不同的特产,不同的风俗。我还能记住镑国的国名英文排法呢。我就爱集邮。为了这,老和妈妈发生冲突。她一说我乱花钱,买了这么一堆也不能寄信的邮票,有什么用处?二说我影响学习,当前最重要的是准备高考,不是集邮。我说不服妈妈,妈妈也说不服我。她唯一的拿手好戏是不给我钱,我就向爸爸要,气得她就和爸爸吵。我在一旁乐。
那几个换邮票、卖邮票的小伙子手里没有什么新鲜的,尽是假票,要价还高,就是为了赚钱。不过,一套邮票,撑死了能赚多少钱呢?大冷天的,一站站上半天,浪费的时间比赚的那几个钱还宝贵呢。现在,真够可以的,到处都编着法儿地赚钱。人们越来越不脸红地伸手要钱了!也别说,连我们的课本也涨价了,赚钱都赚到中学生头上了。钱,这玩艺儿真象是风,无所不在,无孔不久!我这人就爱胡思乱想,邮票没买着一张,倒瞎感慨半天!我不操这么多心,赚钱是大人的事,暂时还轮不到我头上。
我转身刚要走,一个坐轮椅的残废人叫住了我:“姑娘,照顾照顾残疾人吧,看看我的票,有没有你中意的?”
我望望他,大约有二十多岁,面孔胖胖的,挺温和,显得有些老实、可怜。我又望望他瘫痪的双腿,禁不住同情他。我拿过他的票夹,虽然没什么好票,而且价格也不便宜,我还是花了一块二,买了一套澳大利亚的獏、袋鼠的动物邮票。他把票取出来,交给我时说:“还是你有眼力!这套票难讨换哩。卖别人我要一块五呢……”这话,让我讨厌,刚才对他的同情一下子消失了,真想把票砸给他,不买了。
买完票,刚要过马路,一辆自行车眼瞅着向我骑来。我躲,车头偏偏还要撞我,吓得我够呛。车轮马上要碰着我的时候,嘎然而止。抬头一看,是常鸣。他正冲我嘿嘿地笑:“又买邮票来了?”
他知道我爱集邮。以前,他送我不少邮票。还他东西的时。候我真不舍得把邮票还给他。最后还是还给了他。据说.他转手就卖了,不知赚了多少钱?谁知道!太可惜了!有些东西,失去就失去了,没什么。有些东西,失去了,可就永远找不回来,任是花多少钱也买不回来了。
我们虽然不象以前那样亲密。但也不象有的人那样成了仇人。见了面还照样讲话,只是彼此之间隔着一道墙,虽然看不见,却厚厚的,难以穿过。
“你小心上当!这些票贩子心可黑了!我知道他们!”他叮嘱我,然后看看我手中这套澳大利亚邮票,又说,“这套顶多值五毛饯,你是多少钱买的?”
我没说话。
他自问自答:“少说也得跟你要一块二,赚你一个大头,七毛钱够他买包礼花烟的了!”
我得佩服他,他有一个懂经济的好脑瓜!可是,上学期他的数学才考了个将将及格。
我见他后车座上驮着一个挺大的纸箱子,问他:“又给你妈送货去?”
“嗯!巴拿马裤!新从福建兑来的.”
“一条赚多少钱?”
“你要不嫌弃,免费赠送,外带蝙蝠衫!”
“你留着吧,以后送别人!”
我们都笑了。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可你别那么纯洁高尚,没钱行吗?没钱,什么事也玩不转!”
我不想和他争论。为了这事,我们以前争论的次数够多的了。我推推他的车,说:“快给你妈送货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