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草莽书生风筝
和小飞飞认识一年多了吧,长久以来,都只是以文会友,笔上交谈,从未见面,最近这大半年,才逐渐廓清小飞飞的模样。
他很神秘,不和人见面,不和人谈私事,可是他很真诚;虽素未谋面,但是你仍相信,若是有难,他会两肋插刀,他会义不容辞。
若要我形容他,我会说他是草莽书生。他笔下或有书生的激愤之气,却没有书生的忸怩作态;他开口,虽有草莽的豪气,却没有草莽的鲁直,总能就事论理。有时,我要和人论战,就找他求救;他的一篇文章来了,论法论理,痛快得像大口喝酒,一抒我心中之闷。
初初见他,我像个旁观者,不知不觉,却成了伙伴。我的脾气和我的口气,都变得和他一样的坏,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我会致力让自己恢复温婉良善的。
他是个简单的人,却也是个有意思的人。不过他不宜说多,说多了,滋味就淡了。
第一章进香团
冷!
应天碧缩得像只乌龟,脑中想象着暮春三月、春日融融的景象,死也不肯钻出被窝一步。
好冷!
他搓着手、抱着脚,乌龟变身成虾米,脑中的景象也变为流火铄金、烈日洪炉的酷暑……嘿,这样总该不冷了吧
咦?怎、怎么还是这么冷?
他妈的!是哪个大白痴说人的意志力可以战胜一切的?
应天碧再也受不了,气急败坏地冲出被窝,套了两件卫生衣裤、三双袜子,再从衣橱里搬出另一床棉被,这才又快手快脚地缩了回去,却已经冻得脸色发青、牙关打颤。
不过在两床棉被的温柔呵护下,一阵又一阵的暖意终于渐渐浮上心头。他脸上缓缓露出笑容,对自己刚才果决坚毅的行动相当满意;经过了将近三个钟头的痛苦挣扎后,终于可以换来一夜好眠……
“还睡!忘了我在电话里跟你说过什么了?”一声暴雷响起、一股巨力涌到,应天碧还在迷迷糊糊间,就已经被对方连人带被地踹到了床铺底下。
“老妈,我不是已经谨遵懿旨,巴巴地从台南赶回来过年了?”应天碧从棉被中探出脑袋,仰头看着站在床头的老妈,苦着脸说:“我开了一晚上的车,凌晨两点才到家,妳就可怜可怜我,让我舒舒服服窝个小觉吧!”
“放屁!叫你除夕一定要回来,你给我拖到初五,老妈的话全当成了耳边风不成”徐娇娇见儿子又想把头钻进棉被里头,不由得怒火中烧,再补上一脚。“限你五分钟着装完毕!要是耽误到大家的时间,看我不剥了你的皮才怪!”
“去哪?”应天碧装傻,抱着棉被就想爬回床上。
“你是真的忘了,还是故意在老妈面前装傻?”徐娇娇冷笑一声,藏在身后的扫把突然亮了出来,劈头就往他脑袋瓜子敲了下去。
“哎呦!痛、痛痛--干么啦!君子动口不动手,妳儿子明明是属兔子的,却老是被妳当狗打。”应天碧抱头鼠窜,不得不离开暖暖的被窝。
“谁教你人不做,偏要做畜牲,怪谁?”徐娇娇好不得意,悠悠地说:“想起来要去哪了没?”
“每天夺命连环call,想忘也忘不了。”应天碧咕哝一声,没好气地说:“我肯定不是妳亲生的。下手这么狠,也不怕把妳儿子打死了……”
“呸呸呸!大过年的,胡说八道些什么!”徐娇娇瞪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说:“你这兔崽子要不是我儿子,我才懒得带你一起去咧!你也不想想,要不是妈祖婆保佑,你能一路念到博士、闯下这么大事业?不过是要你去进个香、拜个神,居然有这么多废话!要睡,死了以后还怕没机会睡?”
应天碧不禁苦笑。老妈骂起他来,还真是一点忌讳都没有。
他懒洋洋地走到衣柜前面,随手拿了套运动休闲服穿在身上,想了想,又穿了件毛衣、披了件外套,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说:“走吧!”
徐娇娇吓了一跳。“你就穿这样出门?”儿子这副德行,简直像颗包坏了的肉粽。
“行了,人帅,怎么打扮都好看。”应天碧打了个呵欠,把黑框眼镜从抽屉里头找了出来,又顺手从书架上抽了两本书,准备在车上好打发时间。
“不用刷牙洗脸了啊?”徐娇娇见儿子满头乱发、睡眼惺忪,眼角还带着一坨眼屎,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还有,你不是早换隐形眼镜了,怎么还戴这副?难看死了。”
应天碧瞥了老妈一眼,没精打彩地说:“拜拜而已咩,又不是相亲,哪来这么多讲究?妳要是不赶时间,我可要再补个回笼觉……”
“有胆你就再给我缩回去被窝试试!”徐娇娇气极,知道儿子摆明了跟她作对,冷笑道:“你不怕丢脸,老妈还乐得省事咧!哼,邋里邋遢,简直像猪八戒转世投胎,也不怕年轻小姐看了笑话。”
“进香团那些婆婆妈妈们,没有六十也有五十好几了,最年轻的小姐恐怕就是老妈妳,有什么好笑话的?”应天碧耸了耸肩,无所谓地一笑。
徐娇娇无言以对,白了儿子一眼,转过话题。“对了,姑婆上次帮你介绍的那个陈小姐,后来怎么没跟人家联络了?”
“俗。”应天碧耸了耸肩,打开房门往客厅走去。
“俗?”徐娇娇一愣,跟了出去。“人家可是纽约音乐学院的高材生,哪里俗了?”
应天碧倒了两杯热茶,一杯递给母亲,悠然道:“连素还真、黑白剑少是谁都不知道,还不俗?”
徐娇娇闻言,一口热茶全喷了出来。“你这兔崽子!编理由也不编个象样点的,你这样教老妈怎么跟姑婆和陈小姐解释?”
“我是实话实说,哪里在编理由了?”应天碧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说:“我不懂巴哈萧邦贝多芬,她也不清楚百世经纶一页书,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言,说有多难过就有多难过,还不如趁早说明白的好。”
“既然如此,你怎么不自己去说个明白?不想得罪人家,光会装迷糊,每次都推老妈去当挡箭牌。哼!我还真是倒霉,生了你这么个没路用的儿子。”
“解铃还需系铃人,麻烦是妳们招来的,自然就得要妳们自己收拾喽!”应天碧双手握着茶杯,喝了口热茶,舒舒服服地说:“我倒也不怕得罪人家,只是万一把亲戚朋友全得罪光了,老妈又要骂我不会做人了。”
“你……好好好!兔崽子别的没学会,口才倒是愈练愈好。老妈以后再也不管你了,你爱当和尚尽避去,以后如果看上哪个女孩子,就别来求我帮忙出主意!”徐娇娇大怒,将杯子重重放在桌上,气冲冲下楼去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那我可真是感激不尽了。”应天碧吐了吐舌头,舒了口长气,悠悠哉哉地跟着走下楼去。
一踏出户外,迎面一阵风吹来,冷得人直打哆嗦,应天碧缩着脖子,见天色犹黑,细雨如丝飘落,忍不住抱怨起来。
“这些人也真是的,要拜拜进香也不选蚌好日子,偏偏挑这个时候,又是风、又是雨,妈祖娘娘只怕也还缩在被窝里头,我看咱们不如取消好了……”话还没说完,上已经挨了一脚。
“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徐娇娇锁好门,看也不看儿子一眼,迈步就走。
应天碧讨了个没趣,知道母亲心头正火,跟在后头陪笑问道:“要在哪里等游览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