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这个暖炕太香了,她不习惯。
金福来从榻上一跃起身,下了床就走出房门,才踏进院落,便瞧见两名士兵正在门口站着。
“你们为什么不睡觉?”金福来问道。
“城主要我们保护姑娘的安全。”士兵谨慎地答道,只敢看着金姑娘的脸,不敢看她仅着单衣的身子。
“我很安全,不用保护。”金福来蹦蹦跳跳地走出院落,士兵连忙尾随其后。
“夜深了,姑娘要去哪里?”士兵问道。
“我要去城主那里睡觉。”金福来说道。
两名士兵傻了眼,面面相觑之余,却没人敢再出声阻止。
金福来踏着夜色走着,一边在心里咕哝着人真不好当,少了一层狐狸皮毛,害她冷得直颤抖,只好加快脚步冲进铁木鹰院落里。
铁木鹰的主屋仍是灯火通明,金福来上前敲敲门。
“开门开门。”她朗声唤道。
屋内的铁木鹰手里朱笔一顿,官员们呈上的折子晕开一大丸鲜红。
方才外头敲过更声,代表夜已深沉,这金福来来做什么?
“铁木鹰开门!”
“很晚了,金姑娘早点回去休息。”他起身走向门口,粗声说道。
“我就是要休息才来的啊。”
铁木鹰倒抽一口气,怕外头士兵误会两人关系匪浅,只好打开了门。
门口金福来穿着素色交襟单衣,露出蜜色颈子及一方前胸肌肤,正对他露齿而笑。
他瞪向两名士兵,他们全都低着头,不敢多瞧。
“妳……妳穿这样成何体统!”铁木鹰马上转身回屋内抓过他的斗蓬,将她密密裹住。
“又不是我要穿的,是她们帮我穿的啊。”金福来搂抱着斗蓬,觉得一下子温暖了起来。
“有你的味道。”她用力地吸了一口气,露出满意笑容。
铁木鹰这回没脸红,已经被她吓到脸色惨青。
“送金姑娘回房。”他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我不要回房,我就是来找你睡觉的啊。”金福来不死心地继续敲着门。
铁木鹰瞪着门外隐约的人影,气到双肩都紧蹦了起来,月兑口对她大吼出声:“妳说话要是再这么不知廉耻,休怪我将妳逐出城外,免得败坏城里风气。”
“廉耻是什么?可以吃吗?”金福来问道。
“妳给我滚开!以后身边若没有婢女,不许与其他人单独见面。”铁木鹰揉着额角太阳穴,觉得整个头都暴痛了起来。
明明长了一张无邪脸孔,怎么言行举止老是如此惊世骇俗,就算他心里原先对她“似乎”有着几分不寻常的褂意,如今也被她吓得无影无踪了。
“为何不能跟其他人单独见面?为何我不能跟你一起睡?”她问。
“因为非亲非故,孤男寡女就是会引人非议。”铁木鹰忍不住又吼回去。
“什么男女?非什么议?”
铁木鹰嘴角抽搐,决定不再跟她多废话,否则他铁定会气到喷火。
“总之,除非是已成亲的男女,否则不得同处一室。妳再不回房,明天的包子晚宴便取消。”他粗声命令道。
门外金福来听到这一句,什么念头都被打消,只好垮着脸一边往回走,一边捶着胸口──
好奇怪,每回铁木鹰一吼她,她就闹胸口疼,一定是他吼得太大声了。
吧嘛对她那么凶,她才进城几日,有很多话听不懂也不能怪她哪。
亏她还好心变成人形想替铁木鹰向城民们解释他的好,没想到现在连觉都睡不好,那她明天怎么有气力说话啊!
金福来蹲,当真觉得人不如狐。
啊,她想到一个可以睡场好觉的妙主意了,铁木鹰只说喔男一女不能同处一室,对吧!可是,她要怎么溜走呢?金福来转过身,由下往前地看着士兵。
金福来再次灵机一动。
她跳到士兵面前,定定看着他们的眼,嘴里兀自念着咒语。
就在他们双眼发直的时候,她蓦弹了下手指,士兵们咚地一声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嘿嘿,我这回记得我会施术了。真是聪明,活了三百年还真不是白活的。”金福来夸奖自己好一会儿之后,找了个隐蔽角落躲了进去。
角落随之亮出一道道金黄光晕,却又很快地消失无踪……
第4章(1)
铁木鹰自桧木桶起身,很快地拭净身躯、套上单衣后,仅加了薄袍便在屋内行走,并没打算让睡在边房的小厮来替他烧上暖炕。
居安思危是他从军多年来的不变原则,即便当上城主,他仍然不敢因为安逸而放纵,总是时时提醒自己做好应战准备。
先前每晚让人烧燃暖炕是因为小埃睡到暖炕时,那一脸心满意足的模样,简直就像人在微笑。
铁木鹰想起小埃那副傻乎乎又心满意足的瞇眼德行,严厉眉眼盎上笑意。
之后,似乎只要他哪夜没烧上暖炕,小埃便会在暖炕上跳啊跳地以示抗议,惹得他最后终究还是会称牠的意。
他还记得他带小埃回来的头一夜,牠便大剌剌地躺到他身边,准备一同就寝。他赶了牠几回,偏偏牠没上榻就不死心。一上了榻,睡熟了之后警戒心比人还低,就算被他宰掉剥了皮,可能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埃,妳跑哪去了?”
铁木鹰举目四望,发现房里不过是少了那个一丁点大的家伙,便觉得空荡荡得紧。
蔽吱刮吱刮吱……
万籁俱寂间,铁木鹰听到门口传来抓扯声音。
他神色一凛,全身紧绷了起来,不会是金福来那家伙又来了吧!
他佯装没听见声响,甚至灭了屋内所有灯烛,不想再与她纠缠。
化外之境的女子确实也有同她一样对他热烈示好的,但这么大剌剌地明指要爬上他的床的女子,他还是前所未见。
亏金福来还长了一对和小埃神似、黑瞳晶亮可喜的双眸,没想到举止却如此骇人。看来他还是快快备妥珍贵名品,早早送客方是。最多就是金福来有难时,他再挺身而出便是,毕竟她救过他两次,总是不争事实。
铁木鹰闭上眼,拉过薄被一覆,准备入眠。
“呜……”门口传来一声动物可怜兮兮的哀鸣。
铁木鹰猛跳起身,冲向门边。
门闩一拉开,一个小小身影倏地溜了进来。
“妳回来啦。”铁木鹰喜出望外地看着小埃,弯身等着牠入怀。
只是平素一见着他,就要往他身上巴的小埃,这回却是远远站在数步之外,一脸哀怨地瞅着他。
铁木鹰用打火石燃起两盏巨烛,发现小埃仍然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他皱起眉,蹲于地上与小埃四目交接。
“怎么不过来?”他诱哄地说道。
金福来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满脸和善,心里的疑团总算大白──
当真是人不如狐!
无怪乎铁木鹰摆臭脸给金福来看,却对小埃笑脸相迎哪。
“那个金福来果然瞎说,还说什么妳兄弟有难……”铁木鹰说道。
瞧,他还说她的坏话!金福来瞪他一眼,跳上暖炕,四肢才摊平,马上又弹跳起来,不解地瞪着硬炕。
铁木鹰被小埃那一脸炕上有鬼的怪表情,逗得哈哈大笑。
“我来烧炕。”铁木鹰不想再叫起在边房睡着的小厮,拿起打火石烧了煤渣子,几下便燃好了炕。
“妳今天怎么了?平时不都又叫又跳的吗?”铁木鹰在暖炕上坐下,敞开的衣襟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
金福来记得他的胸膛有多温暖又有多好睡,不自觉地便朝他走近一步。
铁木鹰等得失去耐心,长臂一伸,便把小家伙捞进怀里。
“妳一整天跑哪里去了?”
他还好意思问她跑哪里去?她一整天都被他骂得团团转,还被他绑在树上,可怜到一个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