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真的已有身孕,孩儿怎么禁得起这种折磨。金映儿看着摇曳烛影,不知道自己还得在这里待上多久,而她甚至已经痛到没法害怕被关在暗室一事了。
南宫啸天怎么还没来救她?洪管事应该已经告诉他,她被带走了啊,她苦撑了这几日,就是要给南宫啸天想法子的时间……
门锁被打开的声音,让金映儿一震,身子因为恐惧而蜷缩成一团。
她没有装睡,反正装睡最终还是会被鞭子给打醒。
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刻,金映儿没有避开眼,只是漠然瞄了马脸公孙赏、师爷和两名衙役一眼。
鲍孙赏走到她面前,一名捕快立刻拎起金映儿的领子,把她整个人四肢大张地铐在墙上的行刑架。
手脚一被拉直,金映儿手铐脚镣的重量便全都压在四肢鞭痕上头,痛得她小脸皱成一团。
“承认自己和许媒婆密谋南宫夫人一事了吗?”公孙赏问道。
“承不承认都是死路一条,我何必呢?”她冷哼一声,圆眸凶恶地看着他。
“还耍嘴皮!信不信我打得你变成活死人!”公孙赏看了衙役一眼。
衙役举起长鞭,金映儿眼里闪过一阵恐惧,却立刻闭眼放松身子,任由长鞭在她身上挥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这几天被打的心得便是——身子愈紧绷,被打时愈是疼痛,若是吐气放松去迎接鞭击,还好过一点。
衙役打了数十鞭,鞭鞭都见血之后,公孙赏才让他们停止。
一时之间,地窖里只剩下金映儿的痛喘及血液滴地的滴答声。
“把我打成活死人……我不能在大家面前坦白……对你也没什么好处……”金映儿奄奄一息地说道。
“金姑娘,你年轻体壮,你父亲可禁不起折腾啊!”师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我爹若死了,我还活着做什么?”金映儿掀开眼皮,一副早把生死置之度外神情——虽然她脸色像鬼,流血似汗滑落的模样,离死似乎也不远了。“我死了,不过是公门底下又多了一个冤死魂罢了。就看南宫啸天愿不愿意对你们善罢干休了,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嘛。”
鲍孙赏闻言,马脸拉得更长,连忙眼色惊惶地看向师爷。
南宫啸天确实派了人追踪他们,这几日甚至还堂而皇之地登门要人。
要不是他以金映儿父女之前假冒县令妹妹一事正在审案为由,拒绝了他;要不是国家有令,私劫人犯、欺凌县府官员,视同叛变造反,南宫啸天应当早就派人夺回了金映儿,让那个女骗子坐回南宫夫人的位置了!
他万万没想到南宫啸天竟会这么固执地要守着金映儿,害得他现下什么计划都变成空了。
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异母妹妹如今被挡在南宫门外,除了尽快逼得金映儿认了蓄意冒名上花轿一罪,好让她入大牢之外,实在没有别的法子。
鲍孙赏想起南宫啸天那张面无表情的冷脸,长长下巴抖动了几分。
“姑娘要什么条件才愿意开口承认,你是自愿伪装成公孙姑娘出嫁?”师爷问道。
金映儿被汗滴刺痛了眼,却勉强地开口说道:“只要……你们之后愿意……放我和我爹离开……我便在众人面前承认我与媒婆阴谋夺婚的罪名……”
鲍孙赏和师爷对看一眼后,露出诡异笑容。
“没问题。”公孙赏满口答应。
“这一刻到我在衙门厅堂受审前……我爹都要与我一起……否则我怎知他会不会被你们凌辱至死……”
“没问题。”公孙赏满意地点头,立刻让衙役替她松绑。
失去了箝制,金映儿整个人无力地摔到地上。
“传言太守最近都在几个州县查访民情,给她一些馒头,免得落人话柄,说我们刻薄犯人。”公孙赏跟师爷交代完后,转身领着所有人一起离开。
金映儿看着蜡烛摇曳的火光,蓦打了个冷颤,却举不起手来环住自己。
骗子怎么会不知道骗子的把戏,她一承认自己有罪,焉有命在?
但她有她的办法,只要能让她和她爹离开,她一定有法子活出一条路的。
“你给我争气点,只要撑得过去,以后包管你吃香喝辣,富贵无穷……”她低头看着肚子说话,两行泪不期然地流了下来。
“哭什么!南宫啸天一定正想着要怎么救人呢!”她仰起下颚,大声地说道,眼泪却再度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南宫啸天再不来,她这里就要出人命了啊!
“老爷赏你的馒头!”门被打开,扔进一碗水和几颗馒头。
金映儿撑起流血身子缓缓地爬向食物边。
每爬一步,她的全身就像有十万八千枝箭在刺她的心,让她痛到想撞壁自尽。但她还是强迫自己拿到了馒头,一口一口地咬着。
她得活着。
活着,才有希望。
★★★
金映儿被带走之后,南宫府内除了南宫啸天的大吼外,几日来都没听见一句人声。
不是真的没人说话,而是所有人都只敢以耳语音量说话。
谁想得到他们原本所以为的“夫人”是个骗子,而当那位真的公孙姑娘在长清县令公孙赏的陪伴下到南宫府内时,南宫啸天却又将人拒于门外。
其实,南宫府内的人对此结果也不甚意外。姑且不论金映儿替老爷发觉高粱虫害、取得三梭布织术等事,金映儿私下热心开朗、没有主仆之分,更别提她救了小孩子、帮许多人医治疑难杂症,就连他们这些下人们都全被她给收服了,何况是与她相处更久的老爷呢?
最重要的是,她让一向寡言少欢的老爷,像个有生气的人了。
于是,整个府内都知道“夫人”一定会再回来,不知道的只有那个敢得罪老爷的县令公孙赏。
南宫啸天认为公孙赏无故至府内捉走他的人,摆明了不将他放在眼里。于是,以对方婚姻尚未履行之故,一日之内便收回了“长清县”的所有供粮。
他料准公孙赏心里有鬼,定然不敢将此事禀报皇上,是故他亦无所惧。只是,长清县顿失稳定米粮供应,如今高粱收成又差,谷价高若黄金,百姓们全都哀鸿遍野。
鲍孙赏派师爷上门求见了几次,南宫啸天却从没接见过他,总是派管事去挡住,如同此时……
“公孙县令的师爷离开了,小的已告知他们若放出金姑娘,便会供给一个月米粮让长清县救急。”洪管事站在南宫啸天面前,低声说道:“探子也已回报,夫人确实是被关在地窖里。”
“有密切注意他们是否升堂论案吗?”他最怕映儿不堪私刑被屈打成招,私下认罪,就被处以极刑。
“已依照老爷吩咐,不分日夜皆有人守在公事厅外,公孙赏之前曾因私审出过几桩命案,现下朝廷里有人觊觎他的官位,他应当不敢再乱来才是。”
“最好是。”南宫啸天合上眼,在心里估计着太守抵达时间。
他去年因为开仓赈粮救济水灾,而与掌管此地五处州县的朱太守,有着不错交情。这回特别快马向朱太守喊冤,希望能一举救回金映儿。
“老爷,属下还有一事相报。”
南宫啸天茫然地睁开眼,看向此时一脸难过的洪管事,心脏又紧揪成一团。还有比失去她更糟的消息吗?
“快说。”
“属下方才派人至石娘子那里,通知夫人被坏人掳走,不能同她学习一事。石娘子马上询问夫人身体,她说……她说……”看惯了大风大浪的洪管事,此时却别开眼吞吞吐吐了起来。
“她说什么?”南宫啸天蓦站起身,粗声逼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