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谓,我早晚都是该面对这些的。”李若水戴上云淡风轻面具,低声说道。
他瞪着她若无其事神色,忽而伸手扣住她手腕,浓眉蹙得死紧。
“你当真不在意?”耶律烈粗声逼问。
“我若在意了,你会改变心意吗?”她如星黑瞳望入他眼里。
耶律烈说不出话来,只好将她紧揽进怀里,孬种地假装没看到她眼里的伤痛。
“我在我娘面前许过誓……”他嘎声说道,也顾不得怕她觉得自己蠢直了。
“你甭解释。”她不想听。
他想挑起她的脸庞,但她却挣扎着不愿抬头,因为不争气的泪水泄漏了她的心痛。
叩叩——
门外响起一声轻敲。
“何事?”耶律烈不耐烦地问道。
“董王爷派人送来野生紫茶,使者正在门口等着您的回音。”田管事在门外说道。
“退回去,我用不着那种东西。”董王爷送礼是存何居心,他很清楚。
“是。”田管事脚步声渐渐远去。
李若水趁着他分神说话时,一溜烟从他怀里离开。
“人家送来总是善意。”她站至桌后,力持镇定地说道。
“收了东西还要回礼,我哪有那个闲功夫。”他大步走近她,朝她伸出手。“过来。”
李若水故意绕着方桌,始终与他维持着不近不远的一桌距离,故意让他抓不着人,让他脸色难看,是她唯一能做的小刁难。
“董王爷送礼而来,倘若只是想示好而无所求,我可代你处理回礼之事。毕竟你人在商场,总不好多结恶缘。”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紧盯着她的眼,缓缓地说道:“董王爷徒有王位,却因嗜赌而败去家产。他有个女儿,镇日就指望靠着这个女儿来穿金戴银。”
“那不是正合您的心意吗?与这样一门亲家结盟,是他攀缘于你,而非你有求于他。”她完全不闪躲地直视着他。
耶律烈被她一语道破心中那股傲然之气,心里又恼又心疼着她。
“你竟然猜得出我在想什么,怎么就不懂得我对你的用心呢?”他哑声说道。
“我宁可自己傻一些……”李若水忽而飞快地跑向门边,只想在泪水夺眶而出之前,远离他身边。
耶律烈一个箭步往前,大掌勒住她的纤腰,不许她远离。
他手劲勒得紧,她喘不过气,痛苦地揪紧眉心。
他旋即松手,转而握住她的肩膀。
“我在我娘坟前许过誓,一定要娶个……”他低吼着,想把话给说清楚。
李若水捣住他的唇,美目闪着水光。若她接受了他的理由,她便会说服自己永远与另一名女子共享丈夫,她不甘愿啊!
至少现下还不能甘愿哪……
“不论我正室是谁?我这辈子都是你的安身立命之处,懂吗?”耶律烈死盯着她的眼,以烙印似的强度吐出口。
“我只信我自己,所以我会努力做好管家工作。”让自己成为比他的正室更不可或缺的左右手。
耶律烈望着她眼眶含泪的倔强小脸,恍若看到当年咬着牙什么苦也要吞的自己。
不过男子本该有气吞四方的气势,而纤弱如她就该由着他守护不是吗?
耶律烈伸出手掌捣住她的唇,换他不许她开口。
“我耶律烈发誓只要我有一口饭,就一定先让你吃,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他定定地注视着她,沉声说道。
她黑眸里泛出泪光,百感交集的心绪却让她闭上眼不再看他。
他叹了口气,无言地揽她入怀。
他许过的誓一定会做到!但他从没想过,他许过的誓言居然会伤害到他最在意的女人。他怎么就不能更狡猾一点、更懂得变通一些呢?
“好了,我得要去忙。”她抬头在他下颚印下一吻,拉开他大掌的箝制。“你也快去处理你的事情吧!”
他还不想放手,一迳定定地盯着她。“总之,你想做……”
“我想做什么便去做,是吧?那就放手让我去做吧!”她嫣然一笑,后退一步。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从他怀里翩然飘开,向来处事果决的他,此时却不知道该对她如何是好。
三日后傍晚,李若水与田管事一同处理完春节例行之事后,不想给自己太多时间胡思乱想,她坐回书房里,拿着毛笔书写名册。
她已弄清楚了府里婢仆的脾性及专长,正依次将他们编列入适合之处。而她每日也拨出半个时辰,教导那些有心认字的人习字、筹算之技。
日后机会便比别人来得多些!
“李姐姐,华媒婆来访!”李若水的贴身婢女小环敲门后进入。
李若水抬头,柳眉轻蹙,无论怎么回想,就是找不出田管事曾经提过任何关于华媒婆之事。
“华媒婆与城主有何关系?”李若水放下毛笔,心里却闪过一道不好预感。
有些事她早晚都是要面对的,只是没想到竟会来得这么快!
“请恕小环多嘴,上回华媒婆来府内时,我正巧在厅里侍候过。”小环说道。
“你但说无妨。”
“华媒婆先前曾到府内与城主商谈婚事,因为州郡内有许多王爷都想将女儿嫁给城主,董王爷是其中最热络之人……”
“就是之前曾送过两回珍贵野茶的董王爷?”在耶律烈默许之下,她确实回了两次礼。
“听说董王爷收到第二次回礼后,便四处张扬着城主即将上门提亲一事呢!”
“是吗?”李若水低眸而下,将颤抖指尖缩成拳头,不许自己显露情绪。
原来这一切竟是她在推波助澜了?
“夫人……你别难过,城主只喜欢你一人,这是大伙都知道的事情。”小环急忙上前说道。
夫人公私分明,该认真做事时。绝不随便,总是默默做得比别人还多。此外,夫人不端架子时,总是和大伙一起说说笑笑,谁身子不舒服,家里需要些什么,夫人总是比谁都清楚,大伙都巴不得城主快快把她娶进门啊!
“你说得没错,他确实待我极好——既是如此,我便该把分内事做好。”
李若水将发丝拨至耳后,稍事整理仪容之后,便让小环陪着她一同走至偏厅。
一踏入偏厅,一位身着红衣的大婶便吊着嗓门,格格笑着迎了上来。
“唉啊,这位想必便是如今在城里声名大噪的李管事了。”华媒婆挥着手绢乱笑,目光却是直盯着李若水——
头簪极品红焰珍珠,身穿白缎金线刺绣凤尾裙。身披蝉翼帛巾,城主果然一如传言中地极疼爱这名夫人哪!
“您请坐。”李若水淡淡一笑,姿态优然地走至椅边落坐,一举一动全是王族礼仪姿态。
这戏据她在朱府演过半年,总不生疏。
“外头都说您把府里打理得井然有序,今日一瞧果然名不虚传,瞧瞧这黄花梨木插屏上头的莲花雕得多细腻,就连罗汉榻上头的茗瓶茶具,也无一不雅致啊!”这耶律府里几时这么品味超然过,就连寻常王府都没这般气势哪!
“上头瓷器皆是北夷窑里烧出的好东西。”经过这么一摆饰之后,耶律烈带人回府小酌时,客人瞧着欢喜,竟也多成就几笔明年生意哪!
“请用茶。”婢女送上玉青色瓷碗,举盘退步姿态全是李若水教导过的好规矩。
华媒婆喝了口茶,又尝了块乳糕,嘴里喳呼地说道:“唉啊,这糖饼果真精致哪!无怪乎三日前你帮城主摆的那场南方小宴,成了州县里富豪们竞相仿效的对象呢!”
也正因为那场宴会,李若水始终陪坐在耶律烈身边一事引来好奇,华媒婆如今才会在董王爷请托之下,特地上门一探。
耶律烈性刚烈,脾气又恶,向来不好与人亲近,现在身边多了这么个侍妾,董王爷自然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