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何要原谅一个为了一己之私,便枉顾他人意愿的男子?”石影后退一步,微微摇头。她的眉眼是淡的,表情是冷然的,可置于身侧的双手却几乎快被她给握碎。
“若是你一点也不在意我,若是你对我深恶痛绝,我便不会说出那般谎言,我只是怕极了又失去你,是为了求你留在我身边,所以才会出此下策啊!”莫浪平急迫地说道。
“你敢说当你说谎时,心中完全没有想将生米煮成熟饭的算计吗?”石影不想让自己轻易地便被他影响,表情冷厉地说道。
“我确实居心叵测,因为我以为那是唯一可以将你留在身边的方式。”莫浪平看着她,红了眼眶、哑了声。“别让那些我因为怕失去你而说出的谎言,毁了一切,好吗?”
石影感到喉头一热,她飞快地旋身,脚步一踮,飞身跃向门口。
“我需要一个人好好静一静。”她说。
“石影——”莫浪平对着她的背影,狂吼出声,想追随着她,无奈身上穴道被点,只能定定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石影消失在眼前。
他果然还是失去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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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影离开后,婚事自然是没法子办成了。
徒留下一屋子朱色薯宇,沭目惊心地红着。一对大红龙凤烛则在屋内孤伶伶地矗着,看来更添悲凉。
夜里,莫浪平躺卧在地板上,一屋子酒气加上醉醺醺脸庞,一瞧即知他已经喝了几天几夜,喝到连神智都不清醒了。
只是他酒喝得多,食物却是吃得少之又少,莫浪平知道胃部正热辣辣地抽疼着,倘若再喝猛一些,他或者便要呕血了。可他哪管得着那么多,他不喝点酒让胃痛,他会一直心痛啊!
这几日来,赫连家派出了大队人马在城里寻人,可石影竟像是消失了一样,完全没有任何消息。
“石影……”莫浪平微弱地呼叫着。
“师父,你喝点粥吧。”朱宝宝在赫连长风陪伴下,端着一盅粥定进屋内。
“滚开。”莫浪平别开头,困难地转了个身子,背对着朱宝宝。
“石影会回来的。”朱宝宝咬着唇说道,心里却没个准,因为石影这一走后,大夥连半点消息都没有啊。
“这种事不用你多嘴。”莫浪平没好气地说道。
“倘若石影一日不回来,莫爷便要这么夜夜饮酒下去?”赫连长风说道。
“不关你的事,横竖我喝死了,也没人在意。”莫浪平声嗓干嗄地看着窗外月光,想起的却是石影冷然容颜。
她好狠的心,居然说走就走,音讯全无。他待她的真心诚意,竟没法子挽回她半分吗?
“石影对于莫爷行医济人一事,向来心存敬意。你如今酒中度日,她若有心要回来,一看到你烂醉如泥到无法行医,又岂会愿意留下。”赫连长风说道。
“她若回来看到我这副样子,又转身离开了,那正代表了她对我毫无怜悯之意,我……也就不用再巴望什么了。”莫浪平蜷着身子,干笑了起来。
“若莫爷有心要挽回,便该好好整顿自己,再多医治一些人。石影见了后,多少会因此心软而回头的。”赫连长风语重心长地说道。
“啊!”莫浪平猛然起身,双眼大睁地看着前方。
只是,这一起身,大脑竟传来阵阵斧劈般巨痛,痛得他整个人又倒回了榻里。
“师父!”朱宝宝急忙上前,想为他把脉。
“你别说话,我在想事情——”莫浪平瞪大满是血丝双眸,昏醉眼神突然矍铄有神了起来。
他想,他知道该用什么法子让石影回到自己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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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后,闻名天下、神出鬼没之“鬼医”莫浪平,正在赫连府内作客的消息,一夕之间传遍整个城内。
求医者日日夜夜地包围着赫连府,然则赫连府里的罗管事,总是千篇一律地回上一句话。
而当赫连长风被商场来往之人,要求着想与莫浪平见上一面时,他也仅仅回以同一句话。
圣于莫浪平,他谁也不看、谁也不接见,便连县官身子欠安,请人来求医,他回的也是这么一句话——
“石影回来,我便看诊。”
石影何许人也,没人知晓,只是,命不等人啊!于是求医若渴之富豪官宦们,纷纷贴出了告示,寻找石影踪影。
是故,石影的男装及女装画像,很快地被张贴在城里各大客栈、酒楼、食肆之前,赏金已累积至好几百两,整城的人全都在找石影。
这一晚,出城数日,回乡祭拜完娘亲的石影,一身男装地回到城里,住进了一处小客栈。
石影原不知情此事,是兴奋过头的店小二,半夜揭了寻人帖子,偷偷模模地来寻人,她才知道大事不妙。
她点了店小二的穴道,取走了店小二手里寻人帖,问清楚事情原委后,她便替店小二解了穴,飞也似地离开。
她原本想逃进了城外森林里,转念一想,却是转至赫连家方向,飞步前进着。赫连家所有人都以为她出走在外,决计想不到她会回到那里的。
况且,她早晚都是要回去那里,和莫浪平把话说清楚的。
趁着夜色深浓时,石影回到了赫连府里。
三更时分,宅院里已熄了火烛,只留下长廊上几盏红灯,隐隐约约地照着几条小径。
唯有一处例外,那便是她原先居住的院落。
那儿,灯火如画。
这么晚了,莫浪平为何还不睡?石影淡眉一蹙,施展轻功,无声地跃至自己所居院落外头。
屋宅内窗户大敞,一名小僮站在门前打着瞌睡,而莫浪平——
枯骨一般地斜卧在长榻间。
石影咬着唇,忍住惊呼,眼泪却在瞬间掉了下来。
他原本的好气色、明亮双眼、精壮体格全都到哪去了?不过十日未见,他怎么竟成了一个双颊凹陷,眼眶青黑,双唇青白、骨瘦如柴的男子呢?
宝姑娘怎么没多注意他一些呢?石影急着咬住了唇,看到屋内莫浪平正挣扎地爬起身,拿起一只小酒瓶往他嘴里猛灌时,她忍不住往前探出手——
她离得太远,当然没能抢走他手里酒瓶。
但见莫浪平竟连酒瓶都拿不稳,任由酒液冲进鼻腔里,拱起身子猛咳了起来。
可他就连咳声都是虚的,孱弱得甚至连门口小僮都没法子惊醒。
石影目光从莫浪平手里酒瓶,移到桌上未动分毫之菜肴及好几个倒在地上空了的大酒瓮,心更慌了。他这么不吃不喝只饮酒,身子岂能不弄坏。
“酒……”莫浪平眼眸半睁,话含在嘴里说道。
石影的泪水落得更凶了,若非她有一些内力,否则他说得那么气若游丝,她根本什么也听不见啊……
他何苦因为她的离开,而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呢?
她离开并非不爱他,只是因为他竟然对她撒了那么大的谎言,一时之间难以承受罢了。
毕竟她佯装男儿身二十多年,虽然从未想过嫁为人妻一事,至少也知道男女之间该以礼为重。他纵便是怕她离开,也可以仅夫妻之名相称,而不一定要与她有夫妻之实、占人便宜哪。
她这番出走,就要给他一记当头棒喝。让他知道不能老是为所欲为,不是凡事只需顾全他的心意即可。毕竟,她不是那种以夫为天的小熬人哪。
况且,她曾在死去的娘面前发过誓,绝对不以女儿身示人。此誓虽然因为她被拆穿性别而破,可她若不到娘坟前倾诉一番:心里总也是不安的。因此,她才会在离开后决定回乡祭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