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他没事了,真好。
可她不好,痛得想死哪。还是她已经死了,所以才会这般难受?
“有我在,她想死,也没那么容易。”鬼医说道。
朱宝宝隐约感觉到有几记长针刺向她足三里穴,后背疼痛顿时减轻了许多,紧接着又有一层冰凉膏药敷上她的后背,降低了灼热感。
呼——舒服多了。
她双唇微张,羽睫轻颤了一下。
“好了,处理完这丫头的伤势了,再来看看你的吧。啧啧啧,方才忙着帮你点穴止血,倒没注意到你这一刀插得也不浅。自己下手,还这么不留情面,倒是少见啊,幸好没伤到什么筋脉。”
大哥受伤了吗?
“大哥……”朱宝宝心一急,微睁开眼,却又无力地垂下。
“宝儿!”
赫连长风一看到她睁开眼,马上坐到她身边,紧握住她的手。
“你急个什么劲儿,她这副模样能跑到哪去?”鬼医莫浪平冷冷一哼,翻了个白眼,双臂交握在胸前,让出位子给赫连长风。
赫连长风凝望着朱宝宝,两人四目相望,彼此都有种恍如隔世之感,眼里亦都漾出了泪光。
不过几日光景,却是什么生离死别都遇上了。从前平静相守时光,如今回想起,竟是最难能可贵之事啊。
“大哥……你怎么受伤了?”她哑声问道,眼角滑出一颗泪水。
“我不打紧,你还痛吗?”赫连长风一心只挂念着她。
“痛痛痛……”她习惯性地要同大哥撒娇,可怜地点了点头。
不料,这拉扯到背上伤口,那个痛字就更加刻骨铭心了。
“痛……”她吸吸鼻子,瘪着嘴想哭。
“再喊一声痛,我就给你一帖药,让你直接昏睡个三天三夜。”莫浪平嫌她吵,瞪了她一眼。
“坏师父。”朱宝宝回瞪他一眼,谁知又是一阵剧痛袭来,让她贝齿狠狠陷入唇里。
“你别急着说话。”赫连长风急忙稳住她肩臂,不许她再乱动。
还是大哥最好!朱宝宝睁着水汪汪大眼瞅着他。
“大哥再也不会放开你了。”赫连长风坚定地说道,牢牢地握着她的手。
莫浪平一看徒儿才醒来,马上就同他人卿卿我我了起来,便无趣地坐到榻几前,拿了些瓜子果仁吃就了起来。
“去倒杯热茶来。”莫浪平对着站在一旁的石影命令道。
石影冷冷瞥了鬼医一眼,起身走到门外,烦请守在门外的王焕让丫鬟去泡些茶过来。
泡茶端水原不是自己分内之事,主子也不曾那样指使过自己。不过,看在这鬼医能救主子和宝姑娘的分上,暂且忍着便是。
“为何要骗我你已经死了?为何回来还不让我知情?你知道我有多挂心吗?”赫连长风明知自己该让她好好休息,可一颗心总不安稳,非得听她说些什么话才能安心啊。
“大哥,对不起,我也是情非得已……”朱宝宝紧握着大哥双手,一看到他红了眼眶,她的泪水于是更加汩汩地流个不停了。
“停停停,我可不想听你们说那些肉麻话!”莫浪平吐掉一片瓜子壳,横躺在长榻上,一手支颐,一派怡然自得模样。“赫连庄主,我帮你把人救活了,可以开口索取报偿了吧。”
“没良心师父……你救你徒儿,还要报偿!”朱宝宝大叫出声,旋即倒抽了一口气,痛啊!
“宝儿。”赫连长风粗声一喝,神色惊恐地瞪着她。
她一看大哥脸色苍白,匆忙对他一笑后,便安分地把脸颊再度贴回了枕榻间,并偷偷握住了他的手。
现下有鬼医师父在,再重的伤势她也不担心了,她和大哥终于都平安了啊。
朱宝宝唇角噙出一抹淡淡笑意,数日来的提心吊胆,至今才算是真正放下心了。
“你也知道为师从春分到小满这段时间不出手,今日距离小满,尚有一日,我冲着你是我徒弟,这才善心大发救人的,自然是得要点报偿的。你说是不是啊,赫连庄主?”莫浪平一对细长眼眸闪着黝光,看向赫连长风。
“请说。”只要宝儿能平安,其他身外物,他全不在乎。
此时,石影端着热茶走了进来,放到莫浪平手边几案上。
莫浪平看着石影,清冷五官忽而闪过一道诡谲笑意。
石影心里发起毛来,却依旧面无表情地走回壁边站着。
“我要跟你要一个人。”莫浪平从榻间跃身而起,改为盘腿坐着。
“宝儿要留在我身边。”赫连长风马上说道,紧握着她的手不放。
“她现下这副德行能做什么?带在身边,我还嫌她拖累。”莫浪平翻了个白眼,捧起茶来好整以暇地喝了一口。
“你要再找一个徒弟?”朱宝宝有些不是滋味地扁着嘴问道。她陪了师父走过了这么多年,心里总是有不少情分啊。
“徒弟一个就够了,我现下想找个护卫。”莫浪平薄唇一抿,斜眼看向石影。“把这家伙给我。”
赫连长风剑眉一拧,淡淡地说道:“石影是自愿留在我身边的,我不能命令他跟你离开。”
“你人不给我,信不信我能让宝儿再多痛个十天半个月。”莫浪平说道,冷眸冷脸虽是在笑,却笑得人头皮发麻。
“臭师父!没良心的坏师父!你当我自己不会配药吗?等我过两天能起身后,我就可以自己……”朱宝宝瞪着师父,气得只想抬起身子打人。可恶,亏她向来以师父为尊,而且总认为师父还满把她当一回事的。
“宝儿,躺好。”赫连长风声音一沉,稳住了她身子。
朱宝宝嘟了下嘴,不敢再动,只好静静地躺着,还摆出一副很乖神态,讨好地看着大哥。“别生气,我刚才并未扯动伤口嘛……”
“平时师父说你一句,你就回个十句、八句,怎么你大哥一句话,你就乖得像条狗?”莫浪平冷哼一声,指责着徒弟。
“大哥待我好,我自然也会待他好。”她不客气地回嘴道,还翻白眼给师父瞧。
“好了,你们俩相亲相爱,嫌我碍眼,又不给我好处,我这就走人。”莫浪平嘴一扁,作势欲起身。“可惜,我这徒弟没试过师父新药‘生肌班’,只需淡淡一层,十日内便可让见骨伤口生出新肤来。”
“师父!”朱宝宝又激动了,头仰脖子抬,只差没撑着身子下榻。“你终于制好了那味‘生肌班’了!”
赫连长风叹了口气,认命地按住她的身子,索性干脆将她整个上半身全都揽到他身前,让她趴在他胸前同她师父说话。
罢了,既然她已经回到了他身边,就算伤口再疼,反正也死不了人,他现下什么也不想多计较了。
至少,她还活着哪!
“谢谢大哥。”朱宝宝对大哥嫣然一笑,心思却整个放在那瓶药身上。“别卖关子哪,臭师父!”
“‘生肌班’确实制好了,花了我几番心血,熬了我几夜没睡,才得了两小瓶哪。只不过,当我在雪山上等着药引雪蛤入袋时,徒弟却被迎入宫,一下装死一下找死,也不懂得要替师父分忧解劳……”
“给我看。”朱宝宝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
“不给!”莫浪平吐吐舌头,看得赫连长风与石影一阵傻眼——明明这人不苟言笑时,那冰凉模样就连阎罗都要皱眉的啊。“如果你们把石影那家伙给我,我何止拿给你看,我还让你每日涂上一回,包管你十日之后,又是生龙活虎一尾了。”
“我再痛上一个半月,照样也能生龙活虎,我才不要因此让你得了石影走人呢!石影是我和大哥的家人。”朱宝宝正经八百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