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小雨拍拍肚子,先以粗绳在腰间转了一圈后,再站稳马步,咬紧牙关将粗绳在细腕上绕了一圈--
这小表总不会是想要把船拉到岸边吧!
楚狂人冷眼相看着,心里不免嗤笑起诸葛小雨的不自量力!
“喝!”诸葛小雨小手虎掌紧拏着绳索,开始使力。
“哎哟--”
在众人惊呼声中,舢板小船一寸一寸地往诸葛小雨靠近。
喀噔一声,小船撞上了岸边木头栈道。
楚狂人瞪着诸葛小雨,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反应。
诸葛小雨朝楚狂人一笑,双足一蹬,利落地跃上了舢板小船。
“了不起!神功盖世啊!”四周叫好声、掌声不绝于耳。
诸葛小雨朝着诸公挥挥手,腮帮子仍被笑意挤得圆鼓鼓。
“好啊!再表演一回!”
下头这些人是在看猴子耍戏法吗?楚狂人往船下狠狠瞪去一眼。
掌声停了,群众也后退了,可没人肯散去,全都眼巴巴地等着想再瞧场好戏。
“开船。”
楚狂人大掌一挥,船夫迅速地摇橹前进。
舢板小船于是在海浪间迎风逐浪,朝着狂岛而去。
第二章
舢板小船上,楚狂人摆了张臭脸,迳自走到船首无人之处。
诸葛小雨一见没人搭理她,便晃到楚狂人身边,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这小船比我想象的还轻些呢!八成是因为漂在海面上,水有浮力因此易于往前吧。”诸葛小雨吐舌说道,小脸上并无得意之色,只是嘻嘻笑着。“幸好我今天晌午那餐吃得够饱,否则还真怕不够气力呢!”
“你爹人呢?”楚狂人低吼一声,浓眉大眼。
诸葛小雨眼眸先是圆睁,继而想起阿爹的教战策谋,连忙把头一低,再拧深眉头,最后还用力地皱起鼻尖,将嘴角往下一撇——
“我阿爹走了。”诸葛小雨依照爹所交代的话回答。
“走了……”楚狂人脸色惨淡地瞪着诸葛小雨,急迫地问道:“那师娘呢?”
“也走了。”两人一同游山玩水去也,害她整整一年都不能吃到娘拿手的糯米丸子。
诸葛小雨低头看着微湿甲板,此时倒真有几分悲意了。
“师娘也走了。”楚狂人紧闭着眼,咬紧牙根忍住那股直呛鼻尖的酸楚。
诸葛小雨见他一副强忍悲伤模样,心里倒不舍了起来。看来这楚狂人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哪!
“我阿爹信里没写吗?”诸葛小雨柔声问道。
“你自己瞧!”楚狂人孥出信笺往诸葛小雨的方向一扔。
狂野海风吹起信笺,眼见信笺就要落人海里,诸葛小雨一个跃身抢快,右手便抓住了信笺。
“好身手。”诸葛小雨自夸了一句,遭来楚狂人一个白眼。
信里写着——
诸葛小雨是我子,留他一年。诸葛长风去也。
“里头写得很清楚啊。”诸葛小雨说。
“里头根本什么都没说!平白无故就扔了个人过来,十几年没联络,一联络便说他走了!走了就走了,还扔个人过来搞啥鬼!”楚狂人嘶吼出声,脖间青筋全然暴突而上。
一忆起师父当年逐他下山的无情,一忆起师父和师娘都已经撒手归西,楚狂人心口便烧起一把焰火,惹得他健壮胸口不住激烈地起伏着。
“阿爹说你和他有过约定。”诸葛小雨连忙补上一句。
楚狂人抿紧唇,背着手转过身,迎风看着海上的风浪高低。
当年师娘怀孕时,他不过才十岁。师娘和师父大吵一架,回了娘家,师父携他到山里闭关,一闭就是五年。
彼时,他确实答应过师父,若是师娘肚子怀的是名女子,他便娶师妹为妻;若是师娘怀的是男子,他便认为义弟,好生带在身边好好教导切磋着。
谁知道当年才出关,下山的第一天,他师父便扔下一句“你可以自个儿去闯前途了”,从此,便是音讯全无了。
多年来,他一直苦思着要见师父一面,岂料,现在传来的竟是一只托孤命令。
楚狂人猛旋身,高壮身躯倏地撞倒一道小小身影。
“啊!”诸葛小雨扯着楚狂人衣袖,脚尖顿地几回,好不容易才站稳身子。
楚狂人睁大眼,后背乍然一阵冷汗涔涔。
诸葛小雨是在何时潜到他身后的?若是诸葛小雨今日是为敌军身分,他现在早已身首异处了。
楚狂人瞪着诸葛小雨那双黑白分明眸子,此时方注意到这张小脸竟不及他巴掌大,除了黑皮肤和两道浓眉,那眼鼻唇全都细致得不像话。
“你真是男子?”楚狂人突然粗声问道。
“我看起来不像男子吗?”诸葛小雨反问。亏得阿爹早早便盯着她把楚狂人可能会问着的话,全都沙盘推演了一回,否则她现下八成只会站在这儿呆笑。
“小雨听来像是姑娘家名字。”楚狂人紧盯着诸葛小雨。
“我出生时体弱多病,娘说要取蚌文弱名字才养得大。瞧我现在力大无穷,可见这名字取得多好。”诸葛小雨眯着眼,还是在笑。
看来这楚狂人不但脾气易怒且个性多疑哪,幸好阿爹早说过他要她找上楚狂人,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她出来见见江湖世面,免得她老不知道人心险恶,可没真要让楚狂人娶她哪!
忖及不用嫁给楚狂人之事,她禁不住愈笑愈开怀,眉眼甚且都笑弯了。
楚狂人皱着眉,不快地瞪了一眼诸葛小雨的笑颜。
虽则这家伙就连说话声音都不男不女,不过诸葛小雨的力大无穷,绝对不是个姑娘家该有的力气。
如果有姑娘能拉得动这艘船,那他便娶她为妻。楚狂人在心里冷笑道。
“哇——海风吹起来好凉爽哪!”诸葛小雨身子往下一蹲,盘腿便在甲板问坐下!
楚狂人一见诸葛小雨一副自在模样,他剑眉一皱,便想发火。
想他正为着叛军之事伤透脑筋,而这家伙一派自在地晃到他身边后,便想轻易地留下。
门儿都没有!
楚狂人眼里冒出火光,气焰让他原就魁梧的身形更形张狂,任何人都应该知道此时最好退避三舍。
“楚狂人,我阿爹都说了你只需留我一年,你干么一脸如丧考妣?”诸葛小雨抬眸望着他,不以为然地大声地说道:“一年很快的。”
杵在一旁偷听的船夫,不禁为这个诸葛小雨捏了一把冷汗。
在狂岛上,大伙儿连对将军说话都不敢超过三句了,眼下这位小鲍子居然胆敢教训将军,摆明活得不耐烦了啊。
“我说过不许叫我楚狂人。”楚狂人压沉声音,脸色益发变得更加黧青。师父、师母皆已不在人间的此一震撼,仍让他心情其差无比,偏偏这个诸葛小雨不识相,还一个劲儿地就找他说话。
“那我该叫你啥?狂人大哥?楚大哥?”诸葛小雨追问。
“啥都别叫!”楚狂人忍无可忍地大吼出声。这个诸葛小雨果然是师父之子,三两下便激得平时不爱说话的他,气到只想骂人。
“你的脾气真的很差。”诸葛小雨啧啧称奇地说道,不过一双眼却直往他冒火后更显晶澈的黑眼珠瞧去——楚狂人的那双眼睛还真是好看!
“你爹有没有说过,他究竟是想要你来我这里学什么?”楚狂人板着脸说道。他虽不愿接下诸葛小雨这个烫手山芋,可这毕竟是师父所托之事,他还是得办。
“阿爹只说你教我什么,我便学什么。”诸葛小雨睁着圆澄眸子,侧着头说道。
“我没啥好教你,我的功夫还是你爹教我的。”他不耐烦地说道,心里仍是乱糟糟。
“反正,我阿爹就让我跟着你,你要我做啥都行。”诸葛小雨固执地回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