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子夏脸色一白,吓得连呼吸都屏住了。
皇甫昊天的眼神太狂,她竟没法子预料出他会不会在下一刻拆穿她的身分。
“什么宠姬嘛……那必然是外人嫉妒,所造的谣。”钱姑娘笑得相当勉强,夹在耳间的红色牡丹频频颤动着。
“我倒以为『宠姬』此话倒也不假。”
皇甫昊天此话一出,屋内顿时噤若寒蝉。
“我这姬管事年轻有为,不但娴熟船务及商品流通之事。更难得是她对商船进出之货物选择极有见地。这样一位连我爹都想着要把她收为义子的人才,我怎么可能不多照顾一些。”皇甫昊天目不转睛地盯着姬子夏,笑意染上他那双媚眼,妖美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姬管事,妳说是吗?”
“能受到老庄主及庄主的赏识,小的没齿难忘。”姬子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她真想掐死皇甫昊天!
“没错,妳最好留在我们皇甫家一辈子……”皇甫昊天意有所指地笑着说道。
“皇甫庄主知人善用,值得我们好好干一杯。”钱姑娘打断了皇甫昊天的话。
“你瞧我们家云儿,这般识大体……呵呵呵。”钱员外大笑了起来。
几个人几杯敬酒下肚,钱员外又开始谈起女儿的终身大事。
姬子夏吃着皇甫昊天要人拿来的菜肴,只觉得时间难熬。
她在意皇甫昊天,是不争的事实。她当初怎会傻气地以为即便他厌倦她了,她还是可以留在皇甫家继续担任管事,看着他和其他女人卿卿我我呢?
不如归去的念头,开始在她的脑中盘桓着。
“打扰各位雅兴。庄主,我有要事要向姬管事报告。”朱管事跨入厅堂里,气息仍然微喘。
皇甫昊天一颔首。
一定是有绯雪的消息了!姬子夏飞快地离席,心跳怦怦地剧跳了起来。
“姬管事,借一步说话。”朱管事走到门外,压低了声音说道:“我适才送君姑娘回到『雨花院』后,却打探不到丝毫消息。我正愁里头的人口风太紧时,正巧有一个姑娘从后门跑出来。她眉宇之有一颗红痣,手里也紧掇着这只荷包,容貌国色天香。”
姬子夏接过那只荷包,看着颜色已斑驳的布面,她咬住唇,以免自己情绪失控。
“她现在在哪?”姬子夏哽咽地问道。
“在皇甫别院里。”朱管事说道。
姬子夏快步走回厅堂里。
“钱员外、庄主,在下有急事要处理,请准许我先行告退。”姬子夏说道,脸颊已因激动染上了飞红。
“钱员外,那我也不好叨扰太久。”皇甫昊天也跟着起身,自然而然地便站到了姬子夏身旁。
“钱员外与钱姑娘如此盛情相迎,请庄主留在此地。”姬子夏后退一步,面无表情地说道。
皇甫昊天的眼色顿时冷如冰霜。
姬子夏不为所动地迎视着他,即便心痛如绞,也绝不露半点眼色。她得习惯他终究会和别的女人相倚偎这事,如果当真不能适应,那她就得走人。
“瞧瞧我这管事,竟管起我来了。”皇甫昊天冷笑一声,脸上尽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阴郁神色。
“有这样的管事,可谓皇甫家之福啊!”钱员外呵呵笑了起来。
皇甫昊天坐回原位上,举起酒杯让钱姑娘为他斟酒。
姬子夏见状,心一揪,勉强挤出一抹笑意,便匆忙告退了。
“庄主,你一定得试试我腌的这盘梅……”
“钱姑娘如此温婉多情,堪称女子典范哪。”皇甫昊天朗声说道,垂下眼眸窃望着明显缓了下脚步的姬子夏。
“我这女儿的度量可大了,经常叨念丈夫是天,三妻四妾也是天经地义之事。”钱员外大声说道。
姬子夏闻言,在跨过门槛时,不小心绊了一跤。她咬着唇,忍着痛一跛一跛地远离厅堂大门。绝不让皇甫昊天看到她的狼狈!
“姬管事,你撞疼了吗?”朱管事问着。
“我没事的……”
“我瞧你痛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还说没事……”
听着朱管事和姬子夏的对话声愈飘愈远,皇甫昊天拿起酒杯呷了一大口。
姬子夏不是那种会在外人面前随意落泪之人,除非……除非心有感触,控制不了泪水哪!
皇甫昊天唇角一勾,心下顿感大快。他等这一刻,等得够久了啊!
终于,姬子夏要“真正”成为他皇甫昊天的人了。
第十章
姬子夏作梦都没想到,当她再见到妹妹绯雪时,会是这种情境。
绯雪骨瘦如柴,发着高烧,身上衣服沾了泥渍,细致手臂伤痕累累。
请来了大夫诊治过后,姬子夏坐在榻边,红着眼凝视着泪水始终没干过的妹妹。
“我以为妳被善待着,怎么会落得这样……”姬子夏牢牢握着妹妹的手,哽咽到没法把话说完。
“完颜朮要成亲了。”君绯雪说道,偎在姊姊身侧。
“所以他将妳赶了出来?”姬子夏怒气攻心。
适才已听绯雪说了些她的近况,知道完颜朮是绯雪的男人。
“不,是我自己跑出来的,我没法子眼睁睁地看着他迎娶另一个女人。”泪水又无声地滑落了。
姬子夏鼻尖一酸,心有戚戚焉啊。
“妳离开了也好,能放下也是一种福分哪。”姬子夏拿起一方白巾为妹妹拭泪。
君绯雪幽幽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休息一下,便要回去『雨花院』了。”
“妳还回去做什么?”姬子夏震惊地问道。
“我若不在,他会责罚我身边的人,我不能害他们受苦。”
“这样残酷的男人,妳还为他憔悴至此……”姬子夏双手气到发抖,恨不得赏给完颜朮几个巴掌。
“爱上了,便身不由己哪。”
“可妳逃了,代表了妳不想再忍受了,不是吗?”姬子夏不舍地望着妹妹为情伤神的脸庞。
君绯雪叹了口气,无言地瞅着姊姊。
“如果不去考虑完颜朮是否会责罚仆佣们一事,妳想回到他身边吗?”
君绯雪默然了许久,终于轻轻地摇了头。“不想了……”
“那么,就别回去了,我们从长计议吧。”姬子夏紧握着妹妹的手。“妳离开『雨花院』时,除了朱管事之外,有任何人看到妳吗?”
“完颜朮正在前头大发雷霆,所有人都躲了起来。”
“他脾气向来如此恶劣?”
“他在我面前,脾气多半是好的。只是,我这回擅自离开北方,逃了五天才被他带回,他气得没了理智。”君绯雪揪着姬子夏的衣襟,不安地说道:“姊姊,我待在妳这里,好吗?如果完颜朮找来的话,会连累到妳的。”
姬子夏拍拍她的肩,柔声说道:“宽心吧,我们庄主不是是非不分之人。”
“难得妳竟也有夸赞我的时候。”
门被人推开来,姊妹俩吓了一跳,姬子夏直觉地便将君绯雪挡在身后。
绯雪胆子小,又有心疾,经不得吓。
“庄主,请您下回进门前先敲门。”姬子夏板着脸说道。
“皇甫别院内,我有哪个地方去不得?”皇甫昊天一挑眉,走到榻边。
君绯雪一瞧见陌生人,旋即低下头,身子发起颤来。
“看来,这位君姑娘确实是妳妹妹了。”
“她确实是我妹妹君绯雪。”姬子夏欣慰地牢握了下妹妹的手。
皇甫昊天居高临下地望着床上那个垂着头的苍白纸人儿,微微一怔。
消瘦至此,却仍然有着惊人的美貌,无怪乎先前君姑娘说他们老爷宠人宠得厉害了。
“听朱管事说,这位姑娘是逃出来的。”皇甫昊天说道。
“请庄主收留。”姬子夏仰头看着皇甫昊天,眼里有着乞求。
此时的她,虽是身着男装,然则玉容上的女儿娇态却是无可隐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