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想对我做什么……”这人行事太诡谲难料。
秋枫儿才想著,整个身子却已被他悬空抱起。
“我要你把这个东西拿下来给我!”
莫腾飞快地拽著她到黄铜水盆前,水面上清楚地显示出她额上那抹亮眼的红。
“不……”她颤抖的手环抱著自己,惊吓得说不出话。
避邪玉,而今端正地镶在她的双眉之间!
原该是清亮的红,却因为烛光的照耀而反射出妖般的艳光。
“说!我要怎么样才能拿到它!”
他用力将她的身子向后抱紧。
“除非把整片皮肉取下,否则拿不下这块玉……”她以为自己可以对痛苦云淡风清的——纤手掩住那块被他搓热的红菱玉,她骤然打了个冷颤……
他真会硬生生剥下她的皮肉!
“这块玉认主人,你拿了也没有用。”她低呼一声,知道自己的双脚终於著了地,手掌却需紧紧捉著铜盆,才有法子让自己站立。
“我要的不是玉!我要的是你留下!”他吼得脸红脖子粗,再度朝她跨逼一步。
她喘著气,手臂轻颤著。
“你在怕我!”他不许!
快手挑起她的下颚,又霸又愠的黑瞳直勾勾地射入她的眸中。
她没回嘴,揪著胸口直喘著气。
“我抱你回榻上躺著。”
他一见情况不对,将她抱回杨上之后,即刻开门叫来柳丝丝去召唤大夫。
再次走回她身边,莫腾并未再度动手碰触她,只是深深地凝视著她,那长长久久而不移动的目光,让她不解,却也有些安心。
命,保住了吧。
“要我怎么做,你才会不怕我?”他问。
“我不怕你。”
“不怕我?”
他才朝她俯近,她的身子立刻往榻身一缩以避开他。
“你说谎。”他的表情沉了下去。
“我不怕你,但你的力量却会轻易地置我於死地。我怕的是死而责任未了,我答应大家要带鼎回去的……”这一串话,说得她又是一阵气喘吁吁。
“我不管你答应了谁!也不管你为什么要带走那座鼎!”
他快手扶超她的身子,让她的脸颊靠著他的肩,他的手轻柔如羽地拍抚著她的背,以利她的呼息。他粗嗄地低问道:
“我只要知道,如果我试著控制我的力量,你就不怕我?”
“我没怕过。”
她感到他的身子一紧,没见著的是他深峻的轮廓泛上一层喜色,而那低睨著她的眼眸尽是狂喜。
“我会试著控制,但我要你一句保证——保证你绝不离开。”他的唇忍不住拂过她白玉一般的耳廓。细致如瓷的她,该被呵捧在他的手中!
“在我拿到鼎之前,我不会离开……”她垂下眼,在心痛这毛病仍困扰著她之际,他沉沉的嗓音彷若催著她入眠。
他握紧拳,十指的指节偾张隆起一如峥嵘巨石。
片刻,就在秋枫儿以为自己已然沉睡之际,耳边却清楚地听见他命令的声音:
“我可以给你鼎,但是,你得心甘情愿成为我的人,一辈子不弃不离。那么,我会双手将鼎奉上!”
门后,偷偷窃听的江滟滟嫉红了一双眼。
函龃锑
何谓心甘情愿?
何谓不弃不离?
秋枫儿观察著柳丝丝细心为莫腾布箸摆杯的举动,想著这总有几分胆怯的弱女子,在他身边也待了十年了!
这就是他所谓的心甘情愿?不弃不离?
但,一辈子又算是什么?
由生到死的相伴?
她不明白他的用意何在——他该知道她一拿到鼎就需要离开的……
这暴戾的鲁男子竟要她作出承诺?
懊尽的责任与一辈子的承诺,孰轻熟重?
莫腾没逼她,只是在撂下话的隔日,便将她带上了回“家”的路。他说,鼎已经在她陷入昏沉之时,被马车运到了他惯居的石宅里。
她,别无选择。
秋枫儿的眼对上他总是燃著火的阗眸,没有回应他总是激烈的凝视,她的视线滑落他不驯的浓眉、高大的隆鼻,及那张巨斧劈凿出的分明颊颚。
他像火——可以烧尽一切!
但,她平静的心湖仍平静,秋枫儿淡淡地决定让一切顺其自然。
“心甘情愿”这种略带雀跃的情绪,她或者一辈子都不会拥有,但她至少会试著接受眼前他为她做的一切——
残忍的一切。
奢华大屋内两处相对而立的食几之上,布满珍食奇馔。
不提那雕工精美的金盏银盘有多让人惊艳,光是飘入鼻间的那股子食物香气,就够让常人食欲大开了。
秋枫儿看著眼前那道完整无缺的酥烤乳猪,她头儿一撇便移开了视线。拿起一盅柳丝丝为她热的养心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著。
“姑娘,你一定得试试这鱼,这鱼是爷让这间旅栈的人从天山那儿送来的,还活蹦乱跳时便下了锅……”江滟滟不停地叨絮著,拼命将那尾样貌仍栩栩如生的涪蒸鱼送到她面前。
秋枫儿拧著眉,再抿了口温茶咽下,胸月复间作恶的冲动——那鱼有浅微道行,因此魂魄仍在餐菜上呼叫著,而它在热锅间一寸寸凌迟而亡的苦,也就朝著她直扑而来。
万物的相生相灭本是一种循环,本该习惯,无奈现在是她感应力最强的秋季。
“不喜欢?”
莫腾没忽略她眼中闪过的一丝为难,一挥手让江滟滟撤下她面前的所有菜色。
“这样的菜色,秋姑娘怎么会不喜欢!”江滟滟边收拾,边掩嘴惊呼。“要是我,不知有多欢心呢!”
那日蓄意向爷告白之后,竟没人再提起过一回!秋姑娘仍是座上娇客,而她仍是婢女一名。江滟滟唇边的笑不自然了起来。
“想吃些什么,我让她们吩附厨子去。”
莫腾起身,高壮的身子才走到秋枫儿身边,便挡去了她眼前泰半的烛光。
他皱眉看著她削弱的下巴。这几日,她仅以大夫开的方子照三餐饮用,最多是多喝几碗薄粥。她没抱怨,他却不舍。
“我吃果子就够了。”她轻声答道,拿起一只放在金钵间的柿子。
“你在和我赌气吗?”
莫腾的怒气旋起,大掌一把夺去那颗柿子,砸成烂泥一片。
“我不会为了谁而饿坏自己。”她起身绕过他身边,想收拾那一地的果泥。浪费了。
“那为什么不吃饭?”他一反手勾上她的腰,将她勒紧在他的身侧,不让她去碰那东西。
“这些菜色,可是爷特别为你做的。”江滟滟加油添醋了一句。
“把这一地烂东西给我收拾乾净!收完后全都给我滚出去!”莫腾狠狠地看了江滥滥一眼,他下需要别人来提醒他的好心全是驴肝肺。
江滟滟悻悻然地闭上嘴,在柳丝丝的催促下离开。
“而你——”
莫腾火戾的眼瞪上秋枫儿,又被她的淡然勾起一波怒气。
“你最好给我一个不吃东西的理由!”忍著怒气的拳头不停发出啪地声响。
“我没让你去做这些菜。”秋枫儿仰头对他说道。身量修长的她仅能构著他的肩头,自然也就没费事去挣扎想离开。
莫腾阳刚的面容扭曲成一团,铁臂勒住她的纤腰,所有的忿怒自口中狂啸而出:
“好一句你没让我去做这些菜!”
戾气的脚掌,一脚踢翻她的食几。
“不吃就饿死!”他杀人的目光怒瞪著她,揪著她的身子像拎根羽毛地拎到座位上。
将她丢到他的座榻边,莫腾箕坐而起,忿忿地一口一口将桌上的菜肴全都食不知味地送进嘴里。
秋枫儿坐稳了身子,抱著双膝瞧著他吃饭——这人吃起饭来竟也怒气腾腾的。
肚子乍传来咕地一声响,她好奇地捂著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也觉得有趣。原来肚子馋极了,是这种和著水搅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