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奇一语不发地望著女儿,皱眉的神情彷若刚经历过一场战争。落寞地垂下视线,微张开的手中划著一道长长的事业线。
他蓦然握紧双拳,只希望那些“事业”全都消失殆尽。
“志安伯伯为什么不来找我玩了?还有他们家小弟弟呢?”小曼边挖著沙边回头问道。她喜欢志安伯伯,他会用纸折很多漂亮的动物哩!
“志安伯伯——他——他们家到屏东——呃——”谢绮红了眼眶,哽咽地说不完话。
“志安伯伯他们搬到美国了,我们以后再去找他们。”白奇勉强自己给女儿一个微笑,并庆幸女儿很快便回过了头,否则,他脸上的痛苦,连五岁的小曼都瞒不了啊!
“王耀隆会遭到报应的。”谢绮用力地抱住白奇,泪水滴落在他的肩上。
白奇茫然地看著前方,胸口窒闷的感觉却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潮北堂的向志安因为和他太接近,而丧命在唐帮的乱枪之下。唐帮和他原也没有太大的恩怨,只为了王耀隆成立的暗杀集团谋杀了唐帮的副帮主。
唐帮杀不进他的重重防护,向志安便成了泄忿的对象。
“如果你不退出运海帮,一切会不会变得比较好?”会不会她才是罪魁祸首。
“我倦了这些思恩怨怨,也不想时时刻刻在小曼面前说谎,我们可以是个正常家庭。”他轻吻著她担心的眼眸,却未告诉她自己心中的不确定性有多高。
没有人相信他已淡出帮内事务,运海帮仍是与他息息相关的一个名词。
他的前头只有一条路——通往运海帮这座牢笼吗?
这些年,他私底下为她和小曼经营著为数不小的“乾净”产业,他多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够心安理得地站在阳光下。
钤——手机的钤声打断了他的冥想。
“阖家欢乐的感觉不错吧!”王耀隆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
“你想怎么样?”这场仗,他打得极累。
谢绮坐直身子,担心地看著白奇——千万别再有任何伤亡啊!
“我想怎么样?放火的人倒先喊失火!”王耀隆咬牙切齿地冷笑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白奇漠然地回话,却让妻子紧握著他的手。
“没想到堂堂的运海帮帮主竟连出卖这种卑鄙事情都做得出来!”
“我如果要做出出卖的举动,不会到我女儿五岁时才行动。”把猛兽逼急了,受伤的只会是其他无辜孱弱人。
“那个警察手中掌握了我们一批弟兄的资料却是事实。”
“我做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那个警察手中握有潮北堂的资料却是事实。幸好他够贪婪,否则今天就不只是几场辟司可以了结的事,而贪婪的人都该死!”王耀隆阴狠地冷哼了一声。
“向志安一死,潮北堂才刚被你随便找了个名目结束了那些重要干部,自然会有人心生不满。”白奇说话速度放慢,听似不愠不火,只有墨黑的眼眸显示了他的情况。
谢绮咬住了唇,知道他正处於极端忿怒的状况。白奇的自制力一向奇高,说话速度一放慢正是在压抑心头火山爆发。
“死人不可能背叛我。况且我送他们到另一个世界享福。免得活在世上当一群不仁不义的叛徒。你以为我不知道潮北帮老杨和你走得很近吗?他整批人都向你投诚了。前阵子竟连高利贷的借条都一把撕光。他以为自己投效到什么孟尝君门下吗?他们是黑道人!”只要和白奇有关的人,他全都要严密掌控。
“他们撕掉的借条是一个已经被逼自杀的老人,况且向志安不是已经自掏腰包付清那笔帐了吗?向志安和我走得近,是因为他和我一样是孩子的父亲。”白奇愕然打住了话,因为察觉自己话中的悲痛。
有了血泪感情,手中的那柄刀便成了双面刀,伤人也伤己。
“我要的不是那笔钱,而是向志安身为黑帮人该有的狠劲。那个老人自杀了,还有个女儿可以还债。孩子的父亲?多么温情主义的一句话啊!或者我也该提醒你,你好歹该称呼我一声义父,不是吗?”
“没有父亲会像你一样设陷阱,让孩子掉入。”自己希望王耀隆反驳吗?
王耀隆曾经是拯救他的上帝。
“孩子不过是另一个得意助手。”冷笑声截断任何希望,却又夹带了新的算计:“我忘了,你现在可是把女儿当宝。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可爱,不是吗?”
“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动到她。”白奇的目光紧盯著女儿,额上青筋隐隐地浮动著。
“我关心她的程度不下於你啊。你有空的话不妨问问她最喜欢吃哪种饼乾?”王耀隆的声音故意停顿而下,旋而神秘地扬起一道危险的馀音:
“如果我这个爷爷没猜错的话,她喜欢小强妈妈的巧克力饼乾,对吗?在饼乾里放些东西——挺容易,不是吗?”
“你瞧瞧你自己那是什么表情,怕我在电话里杀了他吗?”王耀隆币下电话,瞪著王筱雅担心的脸孔。
“你还孬种地想捡些他的注意来当成宝吗?他现在对运海帮只有恨。”他不高兴地咒骂著。
“我们的执著是相同的。您放不开他的才能,我心折的亦是他的才能。”王筱雅低头轻声地说道。
“才能?为了那张脸吧!”他知道这女人房间收集了多少关於白奇的资料。
王耀隆嗤之以鼻地走出大楼,迳自在一旁的小鲍园内吞云吐雾著。
他的野心加上白奇的才能,足够占领世界。他此时占上风,不是因为他的才能与白奇互有增减,而是因为白奇可以威胁的人事太多。
情爱真有如此大的魅力?主耀隆吐出一口菸,望著始终走在他身后的王筱雅。
王筱雅的母亲当年比她美艳十倍不止,不过精神状始终耗弱,最终是用刀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收养了当时三岁的王筱雅,权充是那女人当他情妇的报偿吧!当然,最重要的是王筱雅不知道她母亲被逼为情妇的那些过去,她只知道当他有难时,她可以用她的命来挡。
“你去死吧!”
陡地,一个深色人影手执尖刀往王耀隆的方向直扑而来。
王耀隆挑起居,身子甚至还未向后挪动,训练有素的保镳早已制服了行凶的男人,而王筱雅也早已挡在他的前方。
有钱有权人物的命很难瘁死!
王耀隆弹了弹菸灰,一扬下巴让保镳捉起行凶者的脸庞。
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孔——年轻男人瘦削的脸上有一双亮邃而带著恨意的眼。
“你是子扬的的朋友。”王筱雅对著那张她曾经在许久前见过数日的脸庞。
原来如此!
王耀隆不屑地撇了下嘴角。这男子和白奇的俊美颇神似,恰是王子扬喜欢的类型。
“我是向治安的弟弟,我知道是你杀了他!”向志平奋不顾身地想起身攻击,却被保镳的脚强压地上。
王筱雅不安地想上前,只因那双神似白奇的眼。
“单枪匹马来报仇,你当我是路边的野狗,这么轻轻松松就让你毙了命。”王耀隆神秘地一笑,勾勾手指让保镳们压著他站到自己面前。“啧啧——依你这副模样看来,日子显然过得不好。如果子扬在的话,情况会不会好一些吗?我记得子扬对他的爱人都是百般呵护的。看在你曾经是子扬的人的面子上,我就指引你一条明路吧!你有没有兴趣找出真正的凶手,替你的兄长报仇呢?”
“我哥哥是你害死的!”向志平对著他大吼著。
“白奇正是要所有的人这么以为。你不知道白奇正在简化帮内的制度吧!他不要任何心慈手软的人待在帮内。我们边吃饭边聊聊吧……”王耀隆露出一个长者的关爱笑容,将向志平带到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