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大眼,还不及惊呼,尖叫声就先冲出了口:
“你做什么?”
“呃……”男子一掌劈向吴兴木的颈间。
咚——吴兴木卧倒在地。
锵——菜刀斜斜飞插到泥土中。
“我救人的事,不许你提。若成功了,也只许说是你的功劳。”黑衣人面不改色地走入屋内。
“他不会有事的,睡上一觉对他来说反倒是件好事。”
“可是——”
“再有可是,我就不救人!”发狠的口气有些不自然,这不是他习惯的说话方式。
黑衣男子将孩子安放在角落,见她的目光仍往孩子身上溜,他不客气地把她的头往另一个方向转;“那不是你该看的,忘记孩子的长相。”
“好凶。”她小声地嘀咕著,却在他大掌罩上头发时,心跳慢了一拍。
“你可有止痛的药草?”黑衣人在她发楞之时,走到了昏迷的产妇身边。
“有——”秋芸芸拎著她的水色包袱飞窜到他身边——
黑衣人的目光在那只水色包袱上转了一圈。
为了达成自己想观看的心愿,秋芸芸烧水的速度可堪为全村代表。
就在她冒了一额的汗珠,也为床边的水桶换上了新的热水时,她充满期待地问道:“我在一旁看,好吗?我绝不扰你的。”他连头都不曾抬起哪。
“你承受不住的,待会你所见的绝不会是一般的产子过程。”男人斗蓬帽沿下的双眉已拧成一直线——
产妇心肺的气息已几近断绝,即连孩子的胎动都是微乎其微。
“我可以承受的,我想知道怎么救人!”见他没空反对,她小步小步地前进著。很好,她离孕妇只有一步了。
“我现在虽然还只是个一无是处的女孩儿,但是只要你让我观看学习,我相信有朝一日在我成为见多识广的稳婆之后,我一定可以灵活运用你今天所给予我的宝贵经验。”秋芸芸急忙地叙说著心中的想法。她忘了伤口的痛、忘了自己刚才的挫折,她只知道自己现在迫切地想学习如何救人。
“小丫头说话的口气倒是不小,不会是想闻名天下吧?”黑衣人在以热水清洗完双手后,将昏睡草喂入孕妇口中。
“是的,我要成为家喻户晓的稳婆。”她的眼神清亮而坚定。
这样毫不犹豫的回答让黑衣人缓下了动作。
他又在看她了——那黑色斗篷的帽沿甚至不曾移动,但她就是知道他在看她。
这种感觉很微妙,但就如同她始终不怕这人一样,她坚信他会接受一个肯努力的人。
“为什么……想成为家喻户晓的稳婆?”声音被压到极低之后,便成了一种极死板的喉音。
“从前,是为了我最爱的瑄姐姐,”她没注意到黑衣人的手臂一紧,她只是小心翼翼地又往前走了一步:“但是,我现在却只想救人。现在要救人,以后则要救更多人的人!所以,让我在一边瞧吧,我保证不会影响到你……”
黑衣人没有正面回应她的要求,迳自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布包后,缓缓开口道:“此种术法并非正常催生之法,母体在施行此术之后,死亡之可能性颇高——总之此术法得是在别无它法可想的状况下,方可实行之术。”
“你要施行什么邪怪之术?”她屏住气息问道,人已经与他并列在床边。
“救人凭的是脑子和一双手,邪怪之术根本不可倚。”他再度拉开两人的距离,冷冷地说道。
秋芸芸崇敬地看著他的身影——多有自信啊!
“施行此术时,要确定妇人已完全昏迷,免得她白受皮肉之痛,也省得她激动的情绪影响到大夫。”他又为妇人把了一次脉,在确定昏睡草的功效已发挥后,他再度将双手放入热水中。
一双大掌在热水中仔细搓揉一番后,他幽然的声音再度惕起:“接生者绝不能允许自己的手有任何脏污,这对产妇是一种致命的危险。”
秋芸芸点头,在脑中记下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黑衣人打开黑色布包,自其中掏出一把她生平所见最锋利的刀刃!
刀锋在烛光下寒光一闪,她打了个冷颤,恐惧地看著黑衣人将刀刃放至烛火上来回的烧灼著。
她咬著唇,连呼吸都不敢——他拿刀子做什么?
秋芸芸揪著心口,眼睁睁地看著他俐落地举起那柄利刃——
邦开孕妇的肚皮!
第四章
月夜刀影忒惊心不是冤家不聚头
“不!”
秋芸芸冲入他及孕妇之间,眼睁睁地看著那挺亮晃晃的刀朝她的脸部划来。
“搞什么鬼!你拿人命开玩笑吗?!”黑衣人厉声怒吼,一把将她推开。
“你不可以杀她!”她狂乱地摇着头,双手握住他的手臂不肯松开。
黑衣人用不开她的手,被她的不智之举气得就要抬头骂人——
她睁著无辜的大眼,澄然地望著他。
这是双总出现在他梦中的双瞳啊——四目即将交接之际,黑衣人猝然又低下了头。
怎能让她看见“他”的脸!
“谁说我要杀她!”他粗声喝道。
“你拿著刀子要刺她的肚子!”她冷汗直冒,夜里的空气闷热到让人连呼吸都嫌沉重。
“你什么都不懂,只会摆些自以为是的举动。你再碍著我救人,就滚出这道门,我自会尽全力救她!”怕她起了任何联想,他压低嗓音故意说些凶狠的话。
“你真的可以救她?”秋芸芸咬著舌尖,不许自己又出声,但那眉心是轻蹙著,心也是忧著的,眼泪更是控制不住的在眼眶中打滚。
他冷哼了一声,再度以热水洗了手;见他同样又将刀子放在火上,她这回可是咬紧了牙根,连大气也不喘一声。
任何看似无害的东西,在视线不清的夜里,也要罩上一层阴暗的面纱,何况是一把刀、一个陌生的男人。
但,她相信他。看著男人仔细地以一块布擦去孕妇身上的汗水时,秋芸芸这样告诉自己。
秋芸芸望著黑衣人手中的刀子一闪、落下——她捂住嘴巴、紧闭双眼。
“睁开双眼,仔细看着,成就任何功业,都需要经验的累积。”
秋芸芸心虚地掀开了眼皮,应付地往孕妇的肚皮一瞄——还好,尚未肚破肠流。
“把手洗乾净,站在一边帮忙。”他相信她会获益不少。
“我只拿过菜刀——”她的手很不争气地发起抖来。
“把东西切开的道理都是一样的——洗手,否则出去!”他踩住自小到大没变的好心肠,冷声说道。
秋芸芸昏沉沉地看了他一眼,先用牙齿咬住自己的舌尖,陡地把手浸入那盆足以煮熟青菜的烫水之中——待两只手全烫成了虾般的鲜红后,才湿漉漉地离了水面。
“还不拿块布擦乾你的手!这是不玩家家酒,任何动作都缓不得。”男人严厉批评著。
她握著拳,内心著实有著羞惭——原来娘和慕老娘说她可以独当一面的称赞,都只是安慰她的话。
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比一只不听话的小狈还不值钱。
“我准备好了。”秋芸芸仰著下颚说道——她一定要让自己争气,她最擅长帮忙了。
黑衣人确定她不会再尖叫后,一次呼吸间便举起刀刃,划开孕妇的肚皮。
刀刃一寸寸地陷入皮肉之间,大量的血开始汨汨地染红了床被;这处简陋的床榻之间正进行著一场杀戮。
秋芸芸不知道自己为何没有移开视线?她只是眼睁睁地看著他残忍地剖开肚皮,她只是动也不动地听著人肉被切割开的黏滞声音。
她怎能在看得心惊胆颤之馀,没有跑走、没有腿软?
自己一定是被吓昏了。秋芸芸用力地点了下头,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个心得——她——她以后再也不敢吃西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