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西域奇花上了瘾:她的精神极差、会闹别扭、会发小脾气——偏偏这些坏习惯却只针对他来,别人都只有看她笑脸迎人的份。他还真幸运——魏无仪自嘲著。
范青青背靠著他的胸膛,在他用花露水轻拍著她的颊额时,慢慢地平静下来。
“起来,地上不乾净。”他搂住她的腰,想抱起她。
“我要坐这里,可以看到天空和云。”她倔强地扯下他的手臂,一迳坐在冰冷的石阶上。
细软的云絮飘过蔚蓝的天空,她指著天上说道:
“你看——”她一惊,猛然打住了话,什么时候也曾有过这样的场景?
在列姑射山到达人间的那一天,她和洛君大哥正在看云——
而她,却不再是那个爱笑的小女孩。
范青青脸上的轻愁让魏无仪忍不住将她抱到自己身上,锐利的眼瞳中洋溢著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不要对我那么好——”她仰首看著他的双眸,喃喃低语著。
“为什么?”他低问。
“因为我会舍不得离开。”
听到她口中吐出“离开”二字,魏无仪板起了脸。
“别说了。”他挪开目光看著前方,没让自己的心乱如麻表现在脸上。
范青青点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好想哭——
失去他,其实也不会怎样,最多就是像她想娘一样,偷偷躲在被子里哭。
但,想娘只有一年;想他,却是一辈子啊——她是不会嫁给洛君大哥了,今后的回忆也只有他了。
“你要的那座鼎,约莫已经到了。”他陡地说道,脸色异常地阴沉。
她微愣了下。离别是这么快的事吗?
“走吧。”他一弯身,高高地打横抱起她,抱得极紧。
“我不是三岁娃儿。”她小声地说,双手紧搂住他的颈子。
“可是你的模样很像。”他咬了下她的耳垂,鼻尖在她微粉的睑颊磨蹭著。
“那是我装出来骗你的——”她爱娇地仰起脸,鼻尖与他轻轻碰触著
“好痒!”她轻笑出声,小手忍不住捉了下鼻子。假装没有离别吧——
“你当我也是三岁女乃娃?”他故意严肃地看著她,根本不许自已揣想未来。
“你才不像呢……”她银铃般的笑声扬出口中。
即使那笑意有些感伤,却没人再提到“分离”。
被他拥著走入主厅之中,范青青看到了两名与大厅的雕楹玉栏显得格格不入的男子——面黄肌瘦的高个男人拿了个圆身方口的青铜鼎,全身不停地颤抖著;另一个穿著补钉衣服的年轻男子则站在一旁,不住地擦拭著眼泪。
“放我下来。”她轻晃了两下脚尖,避开年轻男子敌意的目光。
魏无仪让她站平在地上——当真要让这张甜美无邪的脸接触到这般的残忍吗?
“你为什么不把鼎放下?我不会乱碰的。”范青青好心地对高个子男人说道。
吴富额上豆大的汗珠滑了下来,却没有依言松手。
那鼎,命般似地抱在胸前。
“大哥,我们回去!”吴贵忍无可忍地叫了一声,拉著哥哥就要走人。
“娘的病需要钱,果儿要上学堂了,弟妹又快生孩子了,我们没有其它的路走
“啊!我何尝想这样呢——”吴富与弟弟对望,两人都哭到上气不接下气。
“我们再穷,也不该用你的命来换!”吴贵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著。
“他们在说什么?”范青青脸色一白,回头问著魏无仪,她有不好的预感。
“这座鼎名为生死鼎。”魏无仪沉声说道,扶住了身子微颤的她。
“生死鼎。”范青青一听此名,就打了个冷颤——楚冰寻找的那座鼎是为“姻缘鼎”,移动鼎者必须是此鼎主人的正妻,因此,楚冰曾经短暂地嫁给鼎主。那——
这鼎名为“生死鼎”,是否意谓著鼎主易手,必有生死之象——
“为什么叫生死鼎?”她抚著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强迫自己追问道。
“因为移交出鼎的那一人,将会死亡。”他看著她的面如死灰,却无能为力。
她伫在原地,直冒冷汗的身子转向那一对兄弟——
不到三十岁,好年轻的睑。死亡,怎会离他们这么近——
“你——为什么要把鼎移交给我?如果这鼎这么可怕,为什么不丢了它?”她倚著魏无仪,若没有他的支撑,她无法站立。
“生死鼎具有法力,若随意丢弃了,会引起全家族的灭亡——那个移交鼎给我祖父的老人,就是因为丢弃了鼎,全家死於一场大火之中,只剩下一个孙子承接此鼎。”吴富苦笑著解释道。
“你祖父为什么要接下这个鼎?”她不懂。
“因为拿到这鼎的人,可以拥有一甲子的富贵。”吴富哽咽地说道。
“可是你们这么——”贫困。范青青没有将话说完。
“祖父那一代就已经把家产全都败光了,我们承受的就只有这个鼎——”吴富看著她睑上明显的不忍,谈话之间已经较能接受自己即将死去的事实。“这鼎留著也是灾难,我不要我儿子接下这样的一个祸害。今儿个就一次了结吧!”他勇敢地说道。
“如果你没有儿子,那这鼎怎么办?”她问。没有任何方法可以阻止死亡吗?
“这鼎的法力便会转移到与我最亲血缘之人身上。”吴富说道。
“哥,我们走吧!”吴贵扯了下哥哥的衣裳。
“怎么走?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也不想这样啊。但求我这命换来的银两,能换来孩子们比较好的生活。”吴富含泪望著自己的弟弟。
“人命换银两?”范青青重复了一次。
“魏爷出十锭黄金,要我们把这鼎让给你。”吴贵不敢将怒气发到魏无仪身上,只敢恨恨地看著她。若不是那十锭黄金,哥哥也不至於动了自我了结的念头!
“真的吗?”她推开魏无仪的手臂,站直了身子,无助地望著他。
“人间莫可奈何之事原就多不胜数。把鼎交给你,他至少可以让家境宽裕些。”
“可是我们现在谈的是人命啊!”她不能接受地惊呼出声。
“好,那你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做?你要把鼎拿回去?还是要保护他们?”魏无仪睑色一变,神色荏厉——他难道不是为了她吗?她不必当他是蛇蝎!
“他们可以跟著我回去——”她努力地想找出解决的方法。
“然后呢?你不打算移动鼎吗?或者你打算冒著非鼎主移动,会在三天内暴毙之风险?”魏无仪说著欧阳无忌搜集而来的资料,见她震惊地倒退,他的怒火更炽。她只会当个烂好人!“你想让你一个人的死亡,拖累了其他三个女子吗?两相权衡下,你是要死一个外人,还是要死你们四个人?你告诉我答案啊!”
“一条命或是四条命,都是生命啊!”她摇著头,又摇头,泪水滑下眼眶。
魏无仪气愤地扯过她的身子。“生命原就有贵贱之分,有权势的人掌握一切!”
“住口!不要说了!”她捣住自己的耳朵,脑中却一阵昏眩,她避开他的手,扶住了柱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想吐——
“哥,我们回去吧——”吴贵苦苦哀求著,没人希望自己的亲人在眼前死去。
“姑娘,你若愿意收下这个鼎,就是我们吴家世世代代的恩人。”吴富下定决心地抱著鼎走到她面前。“魏爷出了那么多金子,让我们家重新有了希望。我求你一定要收下这个鼎。”
“我收下鼎,你会死啊!”范青青泣不成声地说道。
“魏爷的话没错,命有贵贱,若我的贱命能换来一家子的富贵,那也就值得了。”吴富期待地看著她,就怕她突然改变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