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快离开这里了,没有理由再相逢的。”李欹云蹙起眉说道。
原就是萍水相逢;她是浪迹天涯的人,他则是偶然路过啊!
“我要到哪里找你?”李仲麾勾起她的下颚,硬要她不能挪开视线。他不松手,绝不!
“有缘自然能再见。”她不给承诺。
江湖行走久了,见多识多了,她知道时间与距离会淡化所有浓烈的感情。她不要给承诺!
“我不要什么缘分,我只要能够再见到你!”李仲麾蓦然锁住她的腰,内心的激动让他的声音狂野。
李欹云望了他一眼,就再也挪不开视线。
“我总是在和人离别——双亲、师祖、好友……”她的眼中有着藏不住的落寞。
“我会给你一个家——一个被我的爱、我的心围绕的家。”他肯定地说道。
“那么我该给你什么?”
“守着我,爱着我,只想着我;这就足矣。”
“我想着你,不难;你想着我,可就不容易。”她低语道,看了一眼胸前的玉佩——质地澄澈得甚至可以看见她的肤色。
“玉佩如同我的心,心系在你身上,看谁都是无心的。”他不舍地轻啄了下她的唇。
李欹云哽咽了,第一次主动把头埋入他的胸口。此时的她与亘古痴恋的女子一样——她相信他!
“拿着这块玉佩到任何李家柜坊找我,我会立刻赶到那个地方与你相逢;或者直接到长安的李家本舖,他们会带你到我的府邸。”他恋恋不舍地抚模着她的长发。
“二少爷,我是顾明义,我们该上路了。”
敲了门入室的顾明义,一看到李欹云颈中的玉佩,立刻眉飞色舞地大声贺道:
“恭喜二少爷,贺喜欹云姑娘。”
“何来恭喜之有?”李欹云疑惑地问道,微微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你手中的玉佩是专属於二少爷的信物,李记柜坊见此麒麟玉佩如同见到少爷本人,这只玉佩只给未来的二夫人呢!”顾明义笑眯眯地回视着她。
李欹云不敢置信地朝李仲麾投去一眼,却被他火热的目光弄得脸红。
她的脸色一赧,手不自觉地握住胸口的白玉。
“你先下去,我马上就出去了。”
李仲麾交代了一句,在门台上的那一刻,将她的身子搂到身边。
“这下肯定了吧!还要从别人的口中才能肯定我对你的情,我这爱还真不值。”
“所有的事物,我都需要一段时间习惯。”四处行医、迁徙,她眷恋的不过是一份能让人放心的安全感。
“答应我,你会来找我;答应我,你会成为李家人。”他要求着。
“我们同姓李。”律法规定同姓为婚者,是要判刑二年的。
“李是圣上赐姓,我们本家不姓李。”
话一说完,他立刻眉舒目展她笑望着她。
“娘子方才的言下之意,是答应要嫁子小生了?”
李欹云抿着笑,赧红着颜轻点了头。
他迅捷地低下头,以一记长吻分享着彼此的欣喜若狂。
“快走吧!我不想有太多感伤,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不是吗?”她喘着气,轻推着他的身子。
“没错。”他不舍地轻吻着她的鼻尖。“每一次呼吸都要记得我,我的云儿。”
“快走吧!别让顾明义等太久。”
她的手让他握住,与他一并走出了房门。
李仲麾紧拥了她一下,潇洒地跨上马背,消失在滚滚黄沙中。
她像个妻子吗?李欹云低头看了仍悬在衣领外的玉佩,小心地将其收回衣服底衣之下。她可不想因为一只玉佩而引来杀身之祸。
在他走后,她忙着打理自个离开时该携带的用品,一时之间倒也未有心思去体会离别之情。等到所有事都处理完毕,村民也为即将远行的她们摆完了饯行酒席后,村人却紧急送来了一名受伤的旅人——
“大夫,这个人被蛇咬了。”救人的村长负责发言。
“什么蛇?”她问道。
“青色的,头圆圆的。”村民回想着那条被丢在门外的蛇屍。
“身体两边有没有一条白色的线?尾部是绿的还是红的?”李欹云快手将牡丹皮与一些凉血、镇痛的药材放入土壼中煎煮着。
“那蛇绿绿的,没有什么其他颜色。”村民期待地看着她。好久没有野味加菜了。
“那就可以放心了,那只是一般的青蛇。”李欹云英看着村民喜悦地鼓掌叫好,知道自己今晚又多了一道菜肴了。
她拿起烤热的刀子,在伤患的伤口上划下十字,以一只木栓吸出了脏皿。
伤患痛苦地申吟着,右手用力地一拨,直将鲜血甩到了她的衣袖上。
李欹云镇定卷起袖子,而那条随身系於上臂的珠链则随之滑下到她的手腕间。
“张开嘴。”她拿起一颗丹丸喂入他的口中。
彼正礼一睁开眼,正巧望见了那条白碧相间的珠链。
“青芸小姐!”他猛然打直身子,大叫出声。
李欹云的脸色一僵,什么也没说,迳自取了些雀舌草疗治他的伤。
“小姐,我是顾正礼啊!你不记得顾叔了吗?”他吃力地捉住李欹云的手臂,对着那串珠链直掉眼泪。
“你会不会弄错了?”哪边有热闹住哪边钻的纪绫咬着一很香草,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个泪流满面的中年男人。
懊来的总是会来的!
“不会弄错的,这串双色玉石是王妃的陪嫁物,王妃特别在小姐六岁生日时,把它改成护身符让小姐挂上的。”顾正礼涕泪纵横地拉住李欹云的衣袖。
“小姐,我们找你找得好苦!”
“魂都给你叫出来了!”纪绫看着李欹云苍白的脸色,随手将她推到了后头。
李欹云默默低望着悬在手腕问的珠链,深深地叹了口气,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好友坟墓的方向。许过的诺言不可违啊!
“你怎么会不记得我?你小时候,我常带你去后园玩啊!”顾正礼挣扎地说道。
“我……什么也不记得了,太多年了。”无中生有是她做不来的事。
“王妃天天惦着你,我今天寻得你,死都值得了。”顾正礼擦去脸上的泪痕,兴奋让他忘了自己的伤口。
“你少罗嗦!再多说两句,你就先咽气了!这里不仅风沙大,秃鹰也多,苍蝇、野狗也对屍体很有兴趣。”
纪绫事不关己地从怀里拿出一颗药丸,叹息再三后,还是给了他。
“唉!你自行了断吧!”便宜他了,刚出炉的呢!
“大叔,你别听她瞎说。这是养心脉的丹药,别人求都求不上一颗。你快吃了吧!”李欹云好心地端了杯水给他。
“你果然是青芸小姐,你小时候都叫我大叔。”顾正礼精神一振地说道。
“废话,我碰到不认识的老男人也都称大叔。”纪绫猛翻了个白眼。“还有啊,她现在比较习惯别人叫她欹云。”
“小姐,您和我一块回长安吗?”他迫不及待地问着。叫什么都无所谓,二小姐就是二小姐!
“长安?”李仲麾不也在长安吗?
李欹云与师父对望一眼,在师父的默许下,她点了点头,喜悦突如春泉漾满了心潮——
又将见到他了啊!
※※※
於是,李欹云到了长安。
於是,李欹云成了另一个女子——
成了长安李王爷十年前在肃州失散的爱女,因为一串珠链。
成了习惯别人唤她“欹云”的李青芸,因为一串珠链。
王爷、王妃见到失散已久的女儿回来,早已不顾她这些年习惯被称之为张三或是李四了。女儿流落在外十年,却出落得如此谦恭而有礼,气度、见识都胜过长安名门闺秀不只一筹,又被“玉面神医”收为徒弟,身为双亲的他们能不欣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