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长辈说话时,要挺直着坐好,更不许人在心不在。”
“妈!”巫靖雅翻了个白眼,干脆站起身,拿了笔纸走到婆婆面前--
“这样吧,你今天直接把你对我的不满以及你希望我改进的地方一次说完,我把它们全抄下来,我们俩好好研究一下。”
仲村芳子瞪着她。
“你又想耍什么伎俩?”
“我只是想跟你好好相处。”
巫靖雅伸手放到她手上,诚恳地说。
“如果真想认我这个婆婆,第一件事就是把屋子里打扫干净,你们这屋子像什么话!你一喝东西就随地乱扔垃圾,东西拿了也从不物归原位。男人在外努力,女人就该努力把家维持得像话一点。如果连一个家都顾不好,还能算一个妻子吗?”仲村芳子直接把她的不愉快说出口。
儿子和这个女人两个月前已经回台湾宴请过宾客了,木已成舟的事实已无法改变。而她也不想米家的第一个离婚者是自己的儿子,于是只好委屈自己亲自“教”这个不受教的巫靖雅。
“我承认我生性有点懒,但是我也有我的工作要做,我写小说供养我自己的生活,我是个职业妇女。家庭是由两个人组成的,达夫也应该分担一些家事的。你把他宠得连个杯子都不愿意洗,这也是不对的做法。”
虽然她小说笔下的男主角为因应市场要求,八成以上都是大男人主义,但是她却不能苟同那种女性不被尊重的感觉。
男或女都是人,法律规定了人人平等,女人干么要特别为男人作牛作马?
巫靖雅热切地看着仲村芳子,希望对方能了解她方才所说的意思。
“我就知道!你根本没有心要改。你以为说了那一大篇东西,就可以改变我的观念吗?女人的本分就是该相夫教子的!”
巫靖雅泄气地甩了下手,上扬的眼睛里写满了固执与不认同。
“英国有过女首相,现在皇室则是女王当家。连最食古不化的保守中东、伊朗地区都有了女性官员,你居然还会认为女人的本分就是相夫教子。这些女人的贡献远比相夫教子来得伟大。”
“如果没有从相夫教子这种基层做起,社会就会混乱!”
仲村芳子霍地站起身--
“现在的社会就是有你这种恣意妄为的女人,完全置家庭于不顾,所以才会有那么多青少年问题!”
“我不是反对女人相夫教子,我相信有的女人天生适合家庭,我只是觉得男女双方对家庭都有责任;如果夫妻两人都在工作,那么男女双方都应当分担家务。青少年问题,也该是父母双方的责任。”
巫靖雅拉住仲村芳子的衣袖,坚持要把该说的话说完。
基本观念不沟通好,她们根本无法谈其他的事情。
“男主外、女主内。女人相夫教子,是远古以来就有的法则。”仲村芳子想推开巫靖雅的手,无奈这个女人却硬是拉住她。
“男主外、女主内的观念,纯粹是因为远古时代谋食不易,男人的力气比女人大,所以必须担任供应一家生活所需的主角。而时间久了,男人尝到了掌权握势的好处,才想出那些个封建思想来把女人锁在家中、视为禁弯。”
巫靖雅一口气把所有的话说完,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仲村芳子不谅解的眼神。她松开了手臂,仲村芳子则气鼓鼓地把那堆小说一古脑儿地全甩到地上。
“你口才好!我这个老太太说不过你!还有呢?你接下来要告诉我你每天不煮饭菜、不整理房子,也是为了达夫好?!”
仲村芳子的手指直指到巫靖雅的鼻端之前--
“你根本没有心要和我沟通!说了一大串,不就是为了你自己未尽妻子的责任月兑罪!”
“随你说好了,我原本是没有恶意的。”
巫靖雅吐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坐回椅子内。
累!
“你那是什么表情!”仲村芳子拉高了声音,被巫靖雅撇起嘴角的不受教模样气得头痛!“我告诉你!我永远不会承认你这种--”
“妈,你什么时候来的?难道是知道我今天特别买了烧鹅回来给你吃吗?”
米达夫适时推门而进,打破了两个女人之间的僵硬气氛。
“我吃不下,气都气饱了。”仲村芳子冷哼着。
米达夫拍拍母亲的肩膀,目光则看着依然闭看眼的巫靖雅。
他修长的眉眼挤入了层层的痛苦。夹在中间的男人,才是最辛苦的人!
她们婆媳的对话他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从头到尾、一字不漏。母亲前脚才入门,他的车子就已经停上了车道。
母亲虽不该硬将靖雅放入旧式媳妇的框框里,不过她却是一番善意;而靖雅的回应虽然言之有理,但却过分咄咄逼人。
他知道靖雅一向独立,却不知道她是如此偏激的女性主义分子。这些天,他是厌烦了她的懒散,虽然她的热情还是会让他忘了一切。但是,他的心里却隐约感觉到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他依然爱她,但却愈来愈不能忍受她穿着凉快地和邻居暗恋她的小伙子在篱笆边谈笑!
“达夫,告诉你老婆,年轻貌美时说的话或许还有丈夫挺着,等她年老色衰时,看谁替她撑腰!”
她已经不想和这个女人说话了!
巫靖雅的脸庞明显的绷紧,一睁开眼,才想出口反驳,却看到米达夫阴郁的睑。她一咬牙,硬是把话吞进肚子。
她原本就不靠米达夫养她!她的职业也不是靠她的脸蛋、身材挣来的!年老色衰又如何?她的脑子不生锈就可以了!
“妈,我会和靖雅谈的。你先回去休息吧。”
米达夫揉了揉两鬓,开始觉得烦躁。这种无意义的争吵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这两个女人每天都吵。妈妈每天向他抱怨,巫靖雅嘴里不说,却常板着一张脸。
她和邻居那个二十岁的小伙子汤米说起话时还笑得比较灿烂!
酸意冒上他的胃。
“你别想拿这些话来蒙骗我,你要嘛就当着我的面和她谈。”仲村芳子一身和服,笔直地站在原地,像尊石雕。
“你以为我提早回家做什么?’米达夫忍耐地压下心里的火气。“我们和几个朋友约好了晚上六点半吃饭讨论台湾的市场,我明天就要去加拿大了,实在没办法把饭局排开。现在距离六点半只剩一个小时了,我们再不整理一下出发,待会肯定会迟到。”
“都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我说什么反正都是自讨没趣了。”仲村芳子的话一句比一句低声,离去的背影是带着几分委屈的。
“妈。”巫靖雅站起身,轻声地说:
“对不起。”
自己毕竟是晚辈啊!
“砍了人一刀,再说对不起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
仲村芳子并不领情,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口。
巫靖雅盯着房门,烦闷不已地拨乱了一头长发。她怎么会让事情弄到这种地步?她原本是想和婆婆好好相处的!
“我希望你以后对妈妈说话时客气一点。”
米达夫凝睇着她,伸手拉住她抗拒的手--
“一边是母亲、一边是我深爱的女人,不要让我难做人好吗?”
“你怎么会难做人?!就学她一样,把我当成一个悖理乱俗的坏女人就可以了!”巫靖雅赌气地看着地板。
“不要无理取闹,你是个成熟的女人。”
米达夫自她身后抱住她的腰,将她紧紧拥在胸前。
“秀才遇到兵,有理也会说不清的。我和你妈妈的观念根本南辕北辙,为什么一定要强迫我改变呢?只要她不过分干预我,我们还是可以和平生活的。”身后厚实的胸膛多少软化了她的怒气,巫靖雅任由他环着她轻轻摇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