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不是同性恋啦!我离过一次婚,对方恰好是个不折不扣的沙文猪。”巫靖雅一耸肩,把自己整个人全瘫到沙发中的抱枕堆里。
“对不起。”许佩蓝喃喃地道歉。
“我打算找三个室友进来和我一起住。一来是因为我这人向来不会照顾自己,有室友盯着我,我才会记得三餐正常吃饭。二来嘛……一个人住这间房子,实在是挺无聊的,我刚从美国回来,新朋友还没交到,老朋友又都失去联络了。”
“你白天不用上班吗?”她是因为向学校请假,才有空在星期三上午出来找房子,但是巫靖雅呢?
“我不是特种营业女子,虽然我经常熬夜,不过那跟交易完全无关。我是写爱情小说的。”
“你真的在写爱情小说?!”许佩蓝惊喜地轻喊出声。
“你的反应让我觉得自己像个总统。”巫靖雅好笑地望着她。
许佩蓝以一种崇拜偶像的目光看着巫靖雅。
“哇!你是作家。”
“构不上作家这种伟大的名称。我不过是爬格子混口饭吃而已。”巫靖雅打了个大呵欠,眼皮有逐渐下垂的趋势。“喂,丫头,你到底要不要搬进来?”
“我很想啊,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爸妈很有可能上台北来突击检查,他们一定会怀疑我怎么有办法住在这种高级住宅区,他们会认为我太奢华。”
巫靖雅挑起两道柳眉。
“我终于知道‘杞人忧人’的造句该怎么写了。你不用想那么多啦!写小说的人最会的一招就是编故事,我保证让他们把你安心、放心地交给我。这样你搬不搬?”
“搬。”许佩蓝立即站起身,小小的蛋型脸上有着兴奋。“我现在就去整理行李。”
“东西整理好再打电话给我,我去帮你搬家。”巫靖雅闭上眼睛,唇边带着微笑。
“靖雅……。”她怯怯地唤着。
“啥事?”眼皮只张开了一边。
“谢谢你。”
巫靖雅张开另一只眼。“错,应该是我跟你说谢谢,以后就麻烦你多照顾了。”
※※※
“老师,你脸红的样子好可爱、好漂亮喔!”副班长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班上的秩序大乱。
许佩蓝脸庞的红晕飞上耳根,她抬起眼睛迅速看了一眼坐在后头的指导老师……卫静云。
“我们现在看下一段……”她试图挽回一点教师的尊严。
“不要上课了啦!啊老师,你有没有男朋友啊?”班长耍宝地学起漫画中的纯真少女……努力地睁大他的绿豆小眼,做出深情款款的模样。
许佩蓝咬着舌尖,很想笑,又不敢,就怕一笑之下班上起哄得更厉害。可是……班长的脸好古怪、好好笑……像一个塞了两颗绿豆的肉包子。
她伸手捏了下自己的大腿,不许自己笑出声来。
“老师,在心里暗笑会憋出内伤喔!”
许佩蓝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想从一片混乱中回复正常教学。“我们要赶快把这一段上完……”
“老师。”班长举手发言。“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们就不吵了。请问……黄飞鸿的妹妹是谁?”
“黄飞鸿有妹妹吗?”她迷惑地皱了皱眉头。看来她对青少年文化还是不够了解。
“有!就是黄飞江嘛。”班长得意洋洋地宣布答案。
“为什么?”老师要有不耻下问的精神。
“因为女生没有鸟嘛!”全班咯咯咯地乱笑一通,终于把那个发呆中的正牌老师……卫静云从发愣中吵醒。
“造反啊!作乱啊!”卫静云走到班长旁边,赏了他的后脑一记锅贴。
“老师,会痛耶!”
“会痛就给我闭嘴!”
当当当……当当当当。
“下课喽!不用闭嘴喽!菜鸟老师再见!”班长很热情地站在椅子上送客。
“你再不下来,我就扁人!”卫静云出言恐吓。
“好啦!好啦!凶巴巴的,看以后谁敢娶你!要像这个菜鸟一样,人漂亮可爱脾气又好……。”
另一记飞拳紧袭而至,班长惨叫一声,全班放声大笑。
卫静云拉着许佩蓝的手,倏地戳向班长的额头。“你是九官鸟啊!整天呱啦呱啦乱叫一通的。”
许佩蓝还来不及看班长一眼,就被指导老师拉出了教室。
“静云老师,对不起。”她觉得自己好没用,上了几次课却还是常常在台上被学生捉弄得不知所措。
“这班比较调皮一点,他们又看准了你好欺负,所以才那么爱闹你。记得到一个新班级以前,绝对不要让他们知道你的脾气好,一定要先对他们下马威,然后再逐渐放松,这样他们才会觉得你对他们愈来愈好,而不是觉得你愈来愈凶。”卫静云推了推眼镜,以老大姐的姿态说道。
“我也许不适合当老师。”许佩蓝小声地说,肩膀泄气地垂下。
哪有人实习快半年了,班级管理还做不好的!
“一开始的日子总是比较难熬的。尤其你脾气好、长得又可爱,换成我是学生,也会想闹闹你,你脸颊红扑扑的样子实在挺养眼的。”
许佩蓝闻言,立刻拿起书本为脸颊降温。她已经故意穿得很成熟了,怎么大家还是认为她“很”可爱呢?身高不满一百六,又不是她的错!
“我如果像你就好了。”许佩蓝羡慕地看着卫静云帅气的衬衫、牛仔裤。
静云老师大她几岁,却是学校有名的牵“牛”花老师。她与学生之间那种自然的互动以及管理学生的能力,可能是她一辈子都学不来的。
“我?既凶又泼辣,是非不分就妄下断语,有什么好羡慕的。”卫静云苦笑两声……
“你具备一颗爱学生的心,就凭这点,就有资格成为优良教师了。你只要试着让学生感受到这一点,不要让他们把你当成好欺负的软柿子,这样就成了。”
卫静云向她挥挥手后,走入导师办公室。
“唉。”许佩蓝抱着书,长叹了口气,继续走下楼梯,走向一楼的训导处。
“谢天谢地,你总算回来了!我有点事想请你帮忙。”训育组长如释重负地跑到许佩蓝面前。
“什么事情?”除了教学实习外,她还在训导处兼作行政实习。她很清楚训导处老是有状况发生。
“今天学校的雕塑之森有人借去拍摄平面广告,学校方面要有个人帮忙督导,可是小吴今天请假,其它人下一节又有课……”训育组长无奈地一摊手。
“只是站在旁边看吗?”许佩蓝问道。
“对对对!他们原则上只拍三个小时,所以学校今天禁止学生进入雕塑之森。”年近四十的训育组长冲到公文柜边抽了个卷宗,又冲回许佩蓝面前。
“这是一些文件,你顺便要他们签个名。”
“为什么不利用学生没上课的时候拍呢?星期日不是可以拍更久吗?”许佩蓝抱着卷宗向外走,米色的套装很端庄,脸上的表情却依然纯真得不像个老师。
“听说这个摄影师沙家驹很红,行程都排满了,只剩下今天还有明天两天有空。据说他和那些模特儿……。”原本还想八卦一下的组长一听到上课铃响就打住了话。“我先去开会了,你记得叫他们签名喔!”
许佩蓝对着组长的背影点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拎起那壶“澎大海”。自从开始上课后,她的声带就成了残障人士。
天生大不了的嗓门,拿来和学生高八度的说话音量抗衡,实在是很可怜。
她啜了口甘甜的“澎大海”,又忍不住想叹气。
自己真的适合当老师吗?
有教育热忱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好班级管理又是另一回事。实习这半年的时间只有让她更加否定掉自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