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四岁。”留晴哲比出四根手指头。
“我以为你至少五、六岁了。”留毅夫惊讶地看着孩子聪慧的眼。
“真奇怪,大家都这么说。为什么呢?”他不解地眨着眼。
“我想那是因为你比同年龄的孩子都来得聪明、懂事。”留毅夫拍拍他的肩膀。
他回以一笑。还是留叔叔最好了,不像别人,只会把他当成小女圭女圭。要知道,他可是大哥哥了,笙笙和妈妈经常都是他在照顾呢。
“对了,这是你要的名片。”留毅夫从皮夹里掏出一张名片,递到他手里。
“谢谢叔叔。”他开心地把名片收到口袋。“叔叔,你知道吗?你的『留』和我的『留』一样呢。”
“你也姓这个『留』?”留毅夫有些惊讶,他一直以为晴哲姓“刘”。
“对。老师说这个姓很少看到喔。”
“没错,你是我在台湾碰到第一个姓『留』的人。”留毅夫点头,倒也没多想,只觉得他和这个孩子当真是有缘。
“叔叔,你要不要到楼上坐?妈妈昨天早上烤了一个苹果派,很好吃喔,我们可以配冰红茶喝。”留晴哲热情地提出邀请,还主动拉起他的手。
“我很想上去,但是对你妈妈来说,我还是陌生人,恐怕不方便上楼。”他礼貌地拒绝了。
“那我让你和妈妈认识就可以了啊。妈妈等一下要带我去布鲁乐谷玩,晚上还要带笙笙和我去爱河搭船,叔叔要不要也一块儿去?”
“布鲁乐谷是什么地方?”听起来很像是原始森林之类的。
“布鲁乐谷是水上乐园,有很多很刺激的水上活动,还有大海浪和很长很长的滑水道。”留晴哲双眼发亮地说着,他最喜欢玩水了。
“你会游泳吗?”
“还不会,妈妈说她明年夏天要跟我一起去学。”他补充了一句,“可是,我之前已经打电话去问过了,不会游泳也可以去玩。”
“你和你妈妈的感情很好。”留毅夫笑着说,觉得这孩子懂事得让人另眼相待。
“妈妈只有我,我也只有妈妈,所以我们要很爱很爱彼此。”留晴哲把妈妈最常说的话告诉他。
叮当!对讲机的声音响起。
“啊,一定是妈妈醒了。叔叔,你等我一下。”留晴哲跳着走向对讲机。
留毅夫侧身打量起玻璃柜里一整排印着红心的马克杯,想起褚妙丽也喜欢收集心形图样的杯子。那女人最大的梦想就是开一间像这样的早餐店,天天穿着印满爱心的围裙,替每个客人做一顿可以补足一整天精神的早餐。
不知道她现在的梦想是否依然如此?
“妈妈,你醒了吗?”留晴哲笑嘻嘻地接起对讲机。
“晴哲,你跑到哪里了?你是不是在楼下和别人说话?”
“我是在一楼啊,我有朋友来找我喔。”他元气十足地回答。
“你有朋友来啊,那就带朋友上来啊!”
“好,谢谢妈妈。”留晴哲笑容满面地挂上对讲机,冲到留毅夫面前。“叔叔,妈妈叫我带你上去。”
“晴哲,你有告诉你妈妈,我不是和你同年纪的朋友吗?”这个妈妈也太没有戒心了吧,他们孤儿寡母的,真要遇到了坏人怎么办?
“妈妈不会生气的。住在『早餐屋』对面的面店哥哥也是我的朋友啊,他比叔叔你还高喔。”留晴哲踮起脚尖,比了个很高的姿势。
“下回有像我这种年纪的朋友,你一定要先告诉你妈妈,知道吗?叔叔不希望坏人有机可趁,好吗?”留毅夫握住他的肩膀,没有笑意的脸孔看起来甚是严肃。
“好。”留晴哲认真地点头,没有被他的样子吓到。干妈凶巴巴地骂人时,通常表示是在关心他,叔叔也一样吧。
“我们上楼吧。”留毅夫朝他伸出手——这孩子不怕他,让他觉得很开心。
“好。”
留晴哲脚步轻快地拉着他走上楼梯。
楼梯间布置着几盆绿叶盆栽,转弯处还挂着一幅色彩缤纷的蜡笔画——笔触很童稚,用色却很大胆。
“那是笙笙画的,她很会画画,我比较不会画。”留晴哲小声地说。
“每个人都有优缺点,我相信你有你的长处,而且在我心里,你是最棒的。”留毅夫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笑。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拍拍自己的胸口,表示松了一口气。
留毅夫望着他的举动,不禁眉头一凝。是自己太在意褚妙丽了吗?否则怎么身边每个人的小动作都让他想起她呢?
一大一小走上了三楼,玄关处摆着一个约莫半人高的白色百叶木门鞋柜,上头覆着一块红蓝相间的格子布。
留毅夫看着鞋柜,莫名地觉得眼熟。
“这是妈妈做的旧鞋柜喔,我们每年都帮它漆上不同的颜色,妈妈说我漆得很好,可以做油漆匠了。”留晴哲拿出一双蓝色拖鞋给他。“叔叔,请穿拖鞋。”
“谢谢。你妈妈是个好妈妈。”看着鞋柜和他满脸的笑容,留毅夫笑着点点头,弯身换上拖鞋。
天知道他有多厌恶家族里那些孩子,动不动就说自己将来要当董事长、大老板。
“妈妈,我们进来了!”留晴哲敲敲门,大声说道。
“小朋友好!”
褚妙丽笑嘻嘻地拉开大门,笑容却马上僵在脸上。
天要亡她吗?
留毅夫为什么会在这里?
“怎么会是你?”留毅夫瞪着她。
褚妙丽飞快地瞄了儿子一眼,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逆流。她踉跄地后退,伸手就想关上大门。
“慢着——”在她关上门之前,留毅夫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不要抓我妈妈!”
留晴哲一看到妈妈被欺负,立刻用力地扯下留毅夫的手,双臂大张地挡在母亲面前想保护她。
“晴哲……”褚妙丽搭着儿子的肩膀,连头都不敢抬。
留毅夫瞪着她心虚的模样,再看向留晴哲那肖似他的眉眼。
突然间,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那鞋柜很眼熟了——那是他和她一块儿完成的第一件DIY家具。
刹那间,所有的事情开始拼凑成一个几乎要将他击垮的事实。
“一个曾经和我在一起的女人!一个长得几乎和我一模一样的孩子!你给我解释清楚!”留毅夫恶狠狠地看着她,极力不让自己在小男孩面前咆哮失控。
“我……我……”褚妙丽牙齿打颤,紧抱着儿子,说不出一句话来。
留毅夫激动地瞪着她,已经从她不会说谎的惊慌脸色猜出了真相。
留晴哲是他的儿子!
“你昨天居然连提都没有提!如果我不是正巧到这里来,你还打算瞒我多久?一辈子吗?”留毅夫咬牙切齿地问,脸颊肌肉因为怒气而抽搐着。
“妈妈认识留叔叔吗?”留晴哲以带有敌意的目光瞪着留毅夫,小手拚命地想把母亲往后推。
“对,我们认识很久了,所以我看到他才会吓了一大跳。”褚妙丽冰冷的手握住儿子,努力挤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晴哲,妈妈没事。你可不可以到顶楼去帮我浇一下花?我已经两天没浇水了。”
“不可以。”留晴哲倔强地站在她身边。“他会欺负你。”
“晴哲……”留毅夫弯,看着他的孩子。他甚至必须深呼吸,才能不让自己的声音太过颤抖。
他对孩子伸出手。留晴哲怀疑地看他一眼,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
“我保证不会伤害你妈妈,请你相信我。”他的手停在半空中,终于还是泄气地垂到身侧。
褚妙丽扶住儿子的肩膀,眼眶发红地看着他困扰的小脸蛋。
“宝贝,他不是坏人,他只是有点激动而已。”感觉到留毅夫杀人的视线射来,她呐呐地又道:“妈妈和你爸……妈妈和留叔叔有事要谈,你先上楼去帮我浇花,顺便帮我扫一扫花园,等我们谈完之后,我再上去找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