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儿,如果大哥离开‘水中月’的话,妳可愿——”
“为什么要离开?”她打断他的话,琥珀莹眸不解地望着他。
欧阳无忌看着她颊边的红晕,浓眉顿时拧蹙。
还不能让柔儿知道事情的真相,她藏不住心思,而刘明蝠又太过精明。
“因为我想带妳走遍天下。”他说。
“就我们两个吗?”刘宛柔睁大双眼,唇畔已然巧笑倩兮。
她喜欢看云、喜欢晒太阳,偏偏义父不许她们于白天活动。如果能整日都和无忌大哥肆无忌惮地躺在溪边打盹,那铁定会让她乐到手舞足蹈。
“当然只有我们两个。”贪婪地凝望她唇边的笑靥,唯有在这种时刻,他才能短暂地忘却自己满身的罪孽。
“我真开心。”
刘宛柔将手搂上他的颈子,小脸雀跃地在他胸前摩挲着。从小到大,她向郭嬷嬷撒娇时,总是这样的姿态。
可是……她悄悄看了无忌大哥一眼——
冰嬷嬷的心可没跳这么快啊。
“听见大哥的心在说什么吗?”
欧阳无忌挑起她的下颚,牢牢锁住她的视线。
“大哥……大哥的心想跟我说什么?”她轻声问道。心儿怦怦地乱跳着,跳得她连说个话都气喘吁吁。
欧阳无忌的长臂陡然勒住她的纤腰,她仰起头,无助地瞅着他。
“一旦跟大哥离开了‘水中月’,往后的日子便是我们两人生死相随,妳懂吗?”他问。
“我们不是一直都要在一块吗?无忌大哥。”她从没怀疑过在她的生命中,有一个名字是始终烙在骨肤里的。
“与兄妹之情无关。”
欧阳无忌眼里的火焰燃烧着两人的呼息,霸道地将两人之间的空气全化为灼热。
“我要妳成为我的妻。”
第二章
“你的妻?”
刘宛柔身子陡然一震,蓦地睁大眼。夫与妻?她与无忌大哥?
她从没想过哪……
欧阳无忌抚过她微蹙的额心,黯淡了神色,缓缓将她推开。
“看来是大哥操之过急了。”他说。
“大哥。”她想也未想地握住他的手,话语不经思索便溜了出口。“我不知道自己想不想成为你的妻,可是……可是……”她吞吞吐吐,且红了脸。
他屏着气捧起她娇羞的脸蛋,看着等着盼着——
“可是什么?”沙哽的声音激动地问道。
“我很开心你没打算迎娶别的姑娘。”这一点,她是清楚的。
“这样就够了。”欧阳无忌搂过她的肩,再无保留地将她当成情人般揉在胸前。
“大哥不会让妳过苦日子的。”
刘宛柔望着他的侧脸,心头涌上一股甜蜜。只是她唇角的笑来得快,消逝得更急。
“你想义父会让我们离开吗?”她担心地问道。
“妳在‘水中月’待了这么久,有人离开过吗?”
欧阳无忌颈间的青筋暴凸而出,鹰隼利眼直射向溪后的那处竹林。
“秋姊姊、玉姊姊她们不都离开了吗?”她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她是习惯黑夜,可仍觉得那处竹林阴森得让人头皮发麻。吹过竹林的风声,永远都像是鬼魂在呜咽。
“是吗?我不认为那些人离开了。”他覆住她冷寒的手,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不懂。”她拥住自己的双臂,开始感觉到夜凉如水。
“我们离开之后,我会慢慢告诉妳的。”
资质不佳的孩子全都生病死去,稍具反叛贰心者就失去踪影——这其中怎可能没有古怪。没有人逃离吗?事实是——
在庄院的各处出口,有无数双杀气腾腾的眼在监视着所有人的进进出出。
倘若他是单独一人,早有机会离开上百次。只是,刘明蝠扣住了柔儿,让他动弹不得。
欧阳无忌拥紧怀里的人儿,看来他今后必须更加严密地监控她的功夫了——要一块离开,她至少要有自保的能力。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刘宛柔偏着头想了一下。“我可以告诉郭嬷嬷吗?”
“谁也不许说!”欧阳无忌严声低喝。
刘宛柔惊跳了一下,感觉他的指尖陷人了她的手臂。
“说了便走不了,懂吗?”他神色激厉地命令道。
“懂。”反正无忌大哥要她怎么做,她怎么做就是了。“义父要我明天晚上去见他,我是不是该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要妳明天晚上去见他?”
欧阳无忌脸色一变,迅速回想自己这几天的行为,是否异常到让刘明蝠起了疑心?
“是不是我们近来功夫不够精进,所以义父逐一点名教训人?昨天好多姊姊回房时都哭了。”那种惊吓的哭声同时从数间房里传出,索命似地飘在夜里,让她听了也不免毛骨悚然。
欧阳无忌、心中闪过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立刻做出了决定。
“妳今晚别睡。”他在她耳边低语道。
“啥?”她不解地睁大眼。
“我们明日一早就走。”
他不清楚刘明蝠究竟对她们做了什么,但他肯定那绝不是他想让柔儿承受的。
就算要杀出一条血路,他也拚了。
总胜过让柔儿步上他的后尘,背负着杀人之后痛不欲生的罪恶感。
“为什么突然决定——”刘宛柔望着他脸上的戾气,未说完的话被掩在他的手掌间。
“嘘。”欧阳无忌的声音微弱得只有她能听见。“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好。那什么时候……”她同样附在他耳边用气音说道。
“谁在那儿?”
欧阳无忌将刘宛柔推向身后,手里银光一闪,一柄指般大小的十字尖刀已朝着溪边某一暗处射去。
“无忌的功夫愈来愈让为师甘拜下风了。”
刘明蝠微笑着走出藏身之处,一身锦袍的他气色光润,颇有鹤发童颜仙人之态,这些年的岁月从不曾在他脸上留下痕迹。
“无忌的武功是义父一手教出来的。”欧阳无忌沉声说道。
“但你有过人的天赋,一学即懂,兼以融会贯通,简单的招式出自你手里,硬是比别人威猛数分。除了义父,这‘水中月’怕是没人挡得住你了。”刘明蝠袖上的十字尖刀闪着光,一头未束成髻的银发在夜里飘散着。
“无忌只会与‘水中月’为敌之人动手,义父何出此言?”欧阳无忌状若无事地答道。
“好徒儿。”刘明蝠颔了颔首,长袍一扬,“接住!”
银色十字尖刀再度回到欧阳无忌手里。
欧阳无忌心底闪过一阵惊慌。义父是有意试探或是卖弄?
“柔儿,跟无忌多学着些。瞧妳又没乖乖练功了?”刘明蝠与刘宛柔齐高的身子朝着他们走来。
“我……一会儿就去练。”她揪着欧阳无忌的衣裳,不安地看了义父一眼。义父听到了他们要逃走的事吗?
“事情办完了吗?”刘明蝠的目光扫过欧阳无忌衣衫上的血迹斑斑。
“办完了。”他说。
三人的呼吸在同时变得谨慎,阒寂的夜里就只听见竹林沙沙作响。
一处溪边竟连声蛙鸣、虫吟都不得而闻——他早该在多年前就察觉“水中月”的古怪了!欧阳无己心防备地看着刘明蝠。
“柔儿,妳随义父到书房一趟。”刘明蝠开口说道。
刘宛柔一震,感觉到无忌大哥的身子亦是一僵。
“不是明儿晚上吗?”她慢慢问道,只觉自己的手心正冒着汗。
“难道柔儿今晚有事?”
刘明蝠带笑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溜了一圈。
“没事。”她只能摇头。
“没事就好。”刘明蝠转过身,踏着夜色而行。“走吧。”
杀了刘明蝠!
欧阳无忌瞪着眼前毫无防备的背影,手指已然抓紧腰间的长剑。
杀得成,一切海阔天空。
若杀不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