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宇!”本来已经离开好几步路的李希贤,急忙回头奔过来。“没事吧?”
压着跌落地面,受到掹力撞击的鼻头,感受一股暖热湿意,邢靖宇抬起头,咽下唾沫,有抹血腥味。
“咱们非亲非故,小兄弟拦路拉扯是为何意?”这一撞,竟教向来鲜少受伤的他,撞出伤来了。
“呃,我……我只是凑巧听闻你……你说这会儿搞不好,连续六次不上……”
言丽生一做起生意来天花乱坠,能将死人说成活的那份流利口才,全让眼前这公子的俊美与冷漠给扰乱。
他太沉静,静得让人无法捉模。
看他人模人样,与她往常的顾客不太一样,但她话都已经说出口,算算时间也不大够,她只好硬着头皮赌一赌运气。
何况,她的赌注,从来没输过的。
她咽了咽口水,将自己怀中绣帕递了出去,扶着他,帮忙压着他鼻梁,为自己的鲁莽赔罪,也伺机窥探继续买卖的可能性。
“我不过是想问问这位英俊鲍子,要不要来一份……这策论题目呀?有城东李半仙挂牌保证,这绝对是泄露天机,要是没上,你可以去砸他招牌。”
就是打他、踹他,甚至拆了李半仙招牌都没关系,反正打不到她。
“呵。”邢靖宇的眼神更为阴沉,一把挥开她的手,脸上原先维持着的温和逐渐掺进轻视。
般什么?这家伙无礼挡路,原来是做骗人生意的。这么没头没脑的找买主,也未免太不用脑袋了吧?
而他生平最讨厌的事,偏偏就是欺骗,
“嘘,这声音可别大大了。”
注意到身旁那拿着白扇的另一个公子意图接近,言丽生鼓起勇气,再次挽了眼前的青衣公子到一边。
“我说了,你一定不信,我的顾客里头,最最尊贵的,你们可想象不到呢。”
“我不信,也无暇想象。”邢靖宇很想掉头就走,可是却兴起了想要教训这家伙的念头。
“我告诉你,就是那个鼎鼎大名的邢将军,听说他买那一份,是要给他那个蠢侄子考试用的。”
言丽生她后来找人打探清楚,那看来这么有威严的大熊将军,原来是前相国之弟,也算出身名门的邢大将军。
“放肆,邢大将军哪会——”话未出喉间,邢靖宇察觉到李希贤接近,连忙按捺下脾气,最后自是什么也没说成。
这家伙胆敢说叔父不是,八成是皮痒了?欸,等一下。
邢靖宇顿了下,突然想起前几日,叔父好象有说过要给他什么东西,让他赴试顺利来着?不过让他托辞要凭实力而婉拒了。
莫非……就是眼前这家伙煽动叔父买东西的?
“唉,好一个蠢侄子。”面露同情的李希贤,轻轻走到邢靖宇身旁,拍了拍脸色铁青的他肩膀。“先别急着动怒,看他变什么把戏,再发作不迟啊。”
“这十两一份。不过小的特别便宜这俊鲍子,买四送二。”
等会马上就要应考了,不赶紧出清不行。言丽生手忙脚乱的抽出纸卷。“现在买,还附赠……”
“这种东西要十两?这题目还不一定会出呢。”邢靖宇对于这奸商哄抬价格的行为愈来愈不齿。
“还没考过,你怎么知道没出?等出了你再后悔没买,哪来得及?十两一份买一个心安,预做准备进考场,这太划算啦。”
眯起眼眸,邢靖宇优雅一笑,不知情的人看了会心魂俱醉,知情的人,看穿那山雨欲来的危险笑容,早逃得无影无踪。
而言丽生正是……不知情而看着那笑容,还看得挺快活出神的倒霉牺牲者。
“这位小兄弟,倒是很伶牙俐齿。”
“哪儿的话,吃哪行饭,就得像哪行。”她也跟着陪笑。
“年纪轻轻,真不简单。”邢靖宇的笑容格外灿烂。
“你太过奖了。”受到赞美还有些飘飘然的言丽生,险些让迷汤灌得忘了本来目的。“喔,对了对了,那你是打算买哪一份呢?”
“我瞧瞧……”邢靖宇接过其中一份,脸上依旧带着笑,可眼神霎时仿佛结了冰。“小兄弟,这地方有错字欸?怎么没人注意到?这……该折扣一下吧?”
“欸?错字?”言丽生不免有些心虚的凑上前。“我看看……”
她第一次遇到有人跟她杀价的。
大部分的人一听说有试题,早就贪心的拿着银两对她奉上。
看来这公子……其实也满会做买卖的嘛。
“你这么聪明,怎么还会写错呢?”他轻叹一声,仿佛为言丽生的疏忽惋惜,
“我字又不认得几个,照着书本刻样难免会——”还说得挺起劲!陡然住口,却是因为言丽生在那当下,清楚看见了从青衣公子眼中进出的那抹得意。
她匆忙退开数步,意识到这下大事不妙。
她说溜了嘴,而他当场逮住她了!
绕了半天,他在套她的话!
“原来这些东西根本不是什么李半仙泄露的天机。是你随便写的呀?”邢靖宇手一掐,便教那纸卷全被掐成一东废纸。
“糟糕!”言丽生一发现露了馅儿,再看看连忙转身就跑。
邢靖宇眉一挑,大步往前轻松追上她,一把揪起她后颈衣领,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任凭她双腿怎么飞快也跑不开原处,双手怎么挥舞也打不着他。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扰乱科举,意图行骗,诈欺他人财物,小小年纪竟不学好,看我不把你送官究办还得了?”
他冷笑着,拎她像是拎包袱,转身要往衙门方向走。
“慢慢慢!我、我哪儿犯法了?”他想要如何呀?不得已只能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神情,教言丽生更心慌。
“才夸你聪明,你倒是变得耳背了?你要我再说一次,我就详实说了,你可给我听明白。”
邢靖宇轻轻将言丽生甩在地上,与其要用武力逼言丽生认罪,邢靖宇宁可要这小家伙心服口服发誓改过。
“扰乱科举,意图行骗诈欺他人财物,这两条可不算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提醒恐吓兼有之,以为会看到小家伙浑身哆嗦得开始求饶,然后他打算好好说教一番;可那小家伙不但没有退缩反省的意思,反而笑得挺贼的。
“我说,公子,谁规定光天化日不能写字看书的呀?哇!我来此赶考赴试,带了文章书卷来温习,哪儿犯法啦?”
“什么写字看书?你分明就在贩卖考题!”邢靖宇一愣,回头捡起让他扔到地上皱巴巴的纸卷,在她面前摊开,
“哟,谁说我卖了东西?”为了爹爹,她说什么也不能让人抓去关,这与当初险些让那大熊将军吓坏不同,这一次她倒是精明多了。
反正这公子胁迫不了她性命,她来个死不认帐,看他能耐她如何?
“有本事,公子说说,我卖了什么?”
“你——你敢说这些东西不是你的?”邢靖宇额上青筋整装待命,准备出场。
“我当然敢,上面写了我的名字吗?说我卖东西,也只是你片面之词,你口说无凭,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诬赖我?”
言丽生骄傲扬首。“既没人证,也没物证,我没犯法,你凭什么带我走?你大可唤人来,让大伙评评理,看看谁是谁非?”
“好家伙,我就让你看看人证!希贤!”邢靖宇回头望向始终在一旁,倚着小巷边墙摇着扇子,凉到快睡着的奸友。
“你刚刚可有看到这小子向我卖东西?”
“有没有看到,得看你答不答应与我同一阵营。”这招叫做趁火打劫。“十三州道,四十六府,你喜欢哪里的出缺啊?你若肯答应,要我看到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