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比起故意装得虚弱堪怜,矫揉造作,他倒觉得像她这样还纯真得多,也许,莽撞是她的缺点,可她没啥心机,想什么就做什么,却是难得的优点哪。
她不是自愿成为公主的吗……思及此,隐隐约约的,他似乎从她身上看到了一个早就遗忘的身影,十多年前,一个蹲在黑暗角落里哭泣不停的小孩子……
对那个拼命努力,只希望能得人疼爱的孩子……
所以,看她消沉,不知怎的,他有些不忍,希望能为她打气。也许是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或多或少对她起了同情吧。应该只是如此……
就算他……一时哪根筋不对,欣赏起她,也不能忘了她终归是王兄的妃子。
想让她恢复精神,只是……为了帮王兄照顾她。他在心中不时提醒自己。
“保护你,保护公主是我的职责。无论你多不像个公主,我绝对会护你到底。真让你摔在地上,我……会心疼的。”
“呃?你……心疼?”她心头小鹿齐奔,有种奇妙的感觉在心头激荡。
虽然她口口声声说讨厌他,可她不得不承认,听他告诉她几句仿佛是关心她的话,几次下来,她……也会感动啊。
忽然想到,这些日子,一路上,她故意与他作对,举止是过于孩子气了。她开始反省,这其间不知惹了他多少麻烦,而他还不计前嫌,愿意救她、安慰她……
他们之间已经不再充满敌意,可否算是……朋友呢?
“谢谢你的关心,我……”想正式的向他赔罪以及道谢,就不知他是否接受?
“不用谢。”他轻易看穿她俏脸微红,不知所措,于是也跟苦笑了起来。
“我心疼的……心疼的是咱们从大理运来的那宝贵石板地面,万一让你摔出一个窟窿,要再找一块来填补,会很麻烦。”
“你--”她美眸圆睁,立刻挥鞭将狂奔的鹿群赶回心房,然后紧紧关上门,锁上三重锁,威吓着,没事不准它们再出来乱乱跳。
“你……是故意说来气我的?”她努力把持不发作。
看到她如他所料的动怒,他轻笑她的单纯。“你还是生气点好,至少看来有精神得多。”
“欸?”她一愣,怒气忘了继续上升。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莫非他其实是在……为她打气吗?她有些不解,可感觉好像是这样呢?
到底他对她是另一次的捉弄,或者这才是他的真心话?这个性格翻来覆去的奇妙男子啊……
“快走吧,王兄还在等我们。”凝望她似乎正试图探进他心底的纯真眸光,他才发现自己怎么有些不像平常拒人于外?
是因为多了解她几分,所以无法将她视而不见?
警觉到身为旗主不该如此轻易受女人影响,他连忙摆摆手,若无其事回过身,没等她再掀唇舌之争,他倒足爽快做出了结,快步向前走去。
“走吧,别误了时辰。”
“你当真是在担心我吗?”她想追上他问明白,却有些害怕那又是他新的整人把戏。屡屡张了唇,喉间却突然发不出声音。
细想这一路上,对她的粗鲁不端庄抱怨不停的人是他,但耐着性子告诉她弓月国习俗和礼节的却也是他,要是他真不想搭理她,大可不必多书,也毋需亲自照料她的。
而且他公务繁忙,却甘愿每日当她练习的对象,这部是对她莫大的帮助。
说不定他表面看来严肃漠然、不假辞色,其实他并非那么让人讨厌?
在这个人地生疏、举目无亲的另一个世界中,有人对她好呢……这么一想,她忽然有了勇气,觉得自己必然可在这个新天地中,找到安身立命之处。
爹是这个意思吧,留在京中,她找不到好夫家,注定孤寂过一生,可在奇特的弓月国,她的不合礼教反而不那么突出了?
她当真可以期盼,这桩婚事会让她护得大家疼爱吗?
至少,她的小叔,对她还算不错呀?
“达奚……齐德……”望着他背影,她神情不再落寞,阴霾早已一扫而空。奇妙的,让他这一闹,她反而觉得轻松许多。
“你是在担心我。”毋需等他亲自证实答案,她肯定的绽出一笑,迳自做下结论,追上他脚步。“你骗不了我的。”
这个男人实在是……不够干脆。可是,她好像慢慢也能模索出他的心思。
好吧,看在他本性并不坏的份上,她将来在狼主面前就少参他一条罪名好了。
第五章
“你先在这儿等我,我这就进去向王兄通报一声。”达奚齐德将元凤栖留在大殴门外,准备引荐公主。
“达奚旗主。”还没跨进里头,回廊边,静悄悄的出现了个修长身影,唤住达奚齐德。
“昂真旗主。”一见来人,达奚齐德反射性地眯起眼,保持警戒。
正如达奚齐德是虎旗旗主一般,即使他不言不语,他也随时散发一身威猛剽悍气势,叫所见者无不臣服,动起手来更是惊人,刀不见血不罢休。
而豹旗旗主昂真猛儿则是截然不同的典型,俊秀外貌看来沉静,优雅姿态从容不迫,可其中蕴藏着不容小觑的凶狠身手与无情杀意,叫人往往先失神于他外表的善意,在下一刻却坠入他的残酷陷阱。
同为三旗旗主,约莫半年前,昂真猛儿曾经有意将胞妹嫁给狼主,但还来不及提出,狼工便先允了天朝的婚事。
即便要再劝狼主另立侧室,也必须等到公主迎娶回来之后再谈:对昂真猛儿而言,天朝的公主若立刻受狼主宠爱,那么对于昂真猛儿的妹妹来说,并非好消息。
想来他特意等候在此,应该是为了视察敌情啰?达奚齐德猜想。
“‘她’……就是天朝的晨星公主?”昂真猛儿一脸灿烂笑意,难以捉模他忽地出现此处是何居心。
达奚齐德轻轻移动脚步,不着痕迹的将自己身子移动到昂真猛儿视线之前,挡住他打量元凤栖的目光。“若要晋见公主,还请旗主等咱们会过狼主之后再说。”
“原来如此。美则美矣,可乍见之下,我还以为达奚旗主带了个少年王子回来呢,”昂真猛儿像是松了口气。
众所皆知,不似弓月国女子总是一身皮袄戎装,天朝女子衣著有个特色,格外强调女性的柔媚娇艳魅力,一眼便能望见那包裹在那青色衣裙之中的曼妙身段。
尤其是刻意让人瞧清,那若隐若现、纯白无瑕的兜衣下,最具性感魅力的丰腴胸脯,让是者无不被直截了当的迷惑……别的天朝女子应该是如此。
不过昂真猛儿一瞧元凤栖的“坦荡胸襟”--嗯,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这位应该是真正的天朝公王吧?狼主命达奚旗主特意去劫来的新娘?”
“当然是真的。”
“根据传闻指出,听说公主名满京城,令众多男子拜倒她裙下,望之却步,不敢轻易冒犯,我还以为是多么稀世罕见的绝色妖姬倾国佳人呢。”
“……傅言应该是真的。”就达奚齐德对元凤栖的认知来看……
“败”倒她裙下?大概是被打得躺平了吧?望之却步?靠近调戏就会破踹飞老远,谁还敢冒犯……
其实这所传不虚啊,只是解读的方法上有一点点的差别。
“说实话,该不会是公主太美了,所以达奚旗主自己动了心,抢了公主自己留着,找人来假扮天朝公主?”昂真猛儿语带挑衅。
“昂真旗主说这话……是存心羞辱我达奚齐德?”达奚齐德对于昂真猛儿流露出的轻视,没来由的就是恼火。
这抢婚抢来的公主,偏偏长得像个王子,难道还是他的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