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还要救我?”最后,那男子像是失去一切希望的痛苦问香尘。“变成这样……对我而言,活着只是生不如死的折磨而已啊……”
模着心口,香尘苦笑。“因为我所爱的人也被卷入那场大火中……我希望有人能同样对他伸出援手;不论他变成何种模样,我只求他活着回来。你也是一样,如果有人在等着你,别让她承受这种痛苦啊……”
等待,像是永无止尽的梦魇;而希望,一天比一天更渺茫……所以,步香尘听闻冲云率领着猲弋军在大火中打胜高仑军,她马上冒着乱军尚未铲除殆尽、身为祈福巫女可能随时遇袭的危险,却执意带随从前往猲弋军驻扎之处探望他。而在她见到他剽悍身影虽然淩乱却依旧意气风发的样子、感动的几乎要迸泪当口,换来的却是他一顿斥责。
“谁要你违抗命令来的?”穆冲云凝重神色未改,可几乎迸出火焰的眼眸却藏不住愤怒。他摒退众人后立即劈下严厉怒斥。他努力避开她,却怎样也无法停下他对香尘的关心。怕她在战场上有损伤、坚持不让她同行的心意却被元老会那群只会躲在安全处说大话的家伙们破坏。
此刻看到她出现,他最愤恨的不是她大胆反抗他,是气自己明明该专心追讨高仑残兵与下落不明的高仑王之际、却恨不得将她纳入怀中亲自守护她的冲动。他恼怒自己竟为了她丧失引以为傲的冷静。内心不断自责自己失常举止,变成了穆冲云无故怪罪她的理由。他开始恨她三番两次打乱他的计画,叫他只能将她悬在心上;对他的大业,她果然成了威胁。
“我……对不起!”惊慌倒退数步,香尘勉强挤出个讨好笑容,转身就走。不能令他欢心也罢,不想再受他厌恶。
“站住!”见她仓皇逃离的落寞身子,依然让穆冲云疼惜;他不加思索月兑口而出,只想留下她。“你现在单独回去,不怕再遇上刺客?”
这几年,维系民心的巫女与独掌军权的骁勇元帅三不五时就会成为邻国伏击的目标,这点穆冲云比谁都更为她担忧;可他却不能承认这点。
“别再为大家添麻烦,你若有巫女的自觉,就别四处乱跑。”冰漠的将她一人留在营里,穆冲云转身离去,临走前依然默不作声的向立定营门口的卫兵们轻轻点了头,将守护巫女的责任交给他们。
“冲云……”低喃他的名字,步香尘无法自遏心上感动;她倚在门边望着他大步踏去,明白他严词之下多少是关爱她的;眼中珠泪打转,胸口无比温暖。她从霁寒山回来的这三年,冲云刻意与她保持距离,可即使他对她不理不睬,她也甘之如饴;因他并非全然如他所说不管她死活。
他要真不打算保护她,不会暗中派穆家人为她驱散越来越多仰慕她、甚至企图亲近她的登徒子;也不会自穆家士兵中为她挑选隐藏在暗处的贴身护卫,提防居心不良的刺客。他以为她不知情,可她早注意到了。
即使不是爱,对于无心儿女私情的他,这也极为难能可贵;所以她悲哀明了也许他不会爱上她,只要他有一点点在意她,对他而言,她比其他女人都来的特别,她能知足。再贪心,是会被上天惩罚的……就在庆祝凯旋回国的宴会上,任凭周遭众人围绕立在部落中的高耸营火塔一遍又一通热闹歌舞,兴高采烈大口喝酒吃肉,穆冲云却只是静静注意着仍旧不喜欢在众人面前露脸、略显靦腆的香尘。
“该死的家伙。”拿起葫芦酒瓶仰天一口饮尽,穆冲云越来越无法克制自己想上前一脚踹开那些频频向香尘劝酒的青年们。
似乎拗不过大家劝诱,勉为其难捧起小碗喝几口羊女乃酒的香尘,没过会儿,显然不胜酒力;粉女敕俏脸染满红霞,娥眉轻颦惹人爱娇。
“我喝不了了……”脑中思绪乱转,香尘只想离开这个嘈杂的让她头疼之处。战胜高仑固然值得称庆,可非关她的功劳,她受之有愧。
而且这些男子庞大身躯几乎要将她围拢得喘不过气,面对众人似乎过于热情的视线与笑意,她心底升起的却是恐惧。
“别这样,巫女,大伙美意您别拒绝。”努力劝酒的几名大汉,因为酒力,举止也越发肆无忌惮,贴近香尘的几人似乎忘记她是猲弋圣洁巫女;周遭群众也因为过于兴奋而忘了注意到异样气氛。
“我不行了,我要回营去……你们走开……你放手!”出乎香尘意料,竟有人敢随意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走。她认得那个人。从三年前她为葛里汗失职一事在冲云面前求情后,葛里汗就老缠在她身边。
“不,巫女别离开我们!”完全忘了身处何处,一直对香尘抱有感激与爱慕的葛里汗醉醺醺的不让香尘离去。“我对巫女——哇啊!”
“谁允许你们接近她?”忍无可忍挥拳击出,从没在人前如此失态的穆冲云,却在出拳后才想起不该这么冲动,但他就是无法容忍,有任何男人妄想染指他的香尘!“巫女为保神力,圣洁不可侵犯,谁要敢玷污巫女,就等着受死!尤其是你,葛里汗,今后不准你再接近香尘!”
“元帅,他只是……”不知怎的,平日她最不愿惹他动怒的,今儿个眼见他严词厉色,心儿狂跳的理由却是感受着那分罕见的受宠。
“你无须为这种家伙说情!走,我护你回去!”一把扯过她,穆冲云一个口哨唤来爱驹,而后丢下其他人面面相观,他们径行离去。
“这里离我的营帐越来越远,元帅应该往……”带着诧异,步香尘担忧起元帅是否醉了?为了怕被人揭穿她的秘密,她向来住在离他人营帐有相当距离的地方独居,可就算元帅喝多了,也不该不认得路啊!
“别说话。”紧搂着怀中那渴望已久的娇软,同乘一驹迎风疾驰,穆冲云庆幸的是,所幸今晚举行那样一个狂热宴会,即便有人知道他带走香尘,想必也没人会特意追究。他的忍耐已到界限,这次他不能放纵不管。
即使他正一步步将他俩带往更险恶的局势,他也想得到她!
他原想珍惜她,因为她是他生平第一个希望她能月兑离猲弋动荡的女人;但看了方才那一幕后他发现……他无法允许别的男人拥有她!
“前面有陡坡——”香尘从没忘记当年在那隐密草崖下,穆冲云如何对她坦承相告、挽她留在猲弋;过后,她偶尔会绕比较不陡峭的远路来到小草崖下,坐在那儿一个人静心。她比谁都清楚这一带地势;见他执意策马往前奔去,她不免想到当年骑牛惊魂一幕。“元帅,你当真醉昏了?”
“也许……若我会醉,必定是为你而沉醉!”他马速仍未放缓。
闻言她讶然一笑,心若擂鼓,认命闭上双眼,不顾他向来不让她亲近的规矩,她就是使劲回抱他宽广胸膛。
不论往何处去,只要在他身边,其他的她都不问……感觉他将她打横一抱,纵身飞跃,紧接着她的天地仿佛错乱颠倒,身子在空中旋转着,头晕袭来,眼前一暗……不知过多久,等她好不容易恢复清醒,只听到他在她耳边温柔低喃。“快睁开眼睛,现在是这儿最美的时候……”带着不解,双腿仍发软的她试图依靠他站定,才一抬头要看她所熟悉的青绿原野;还没看清,早有一阵甜腻花香扑鼻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