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得要避嫌,同卧一榻更是万万不可!前些日子,你不还用这个理由占了我的床位?”长孙昊努力的坐直身子,将头转到一边,眼睛直瞪着那画满山水的屏风,一点一点的向左边挪去。
“这里是露天温泉,既非同处一‘室’,又非同卧一‘榻’,我们哪里叫做‘男女授受不亲’啊?哥哥没教过其他规矩呀!”莲华说得理直气壮的。她总觉得此刻的长孙昊怎么一副像是方才见了鬼的神情,还一直企图逃离她?她一点都不喜欢他这么逃避她。
“你难道就不懂得举一反三的道理吗?”长孙昊就算知道,莲华之所以有时出现一些不避嫌的挑逗动作,不是因为莲华不够聪明,而是根本没人告诉莲华那是不能做的!陆莲华老实的过头了!“当捕快不是该机灵点吗?”
“我当然懂这道理,可是总不能每件事都举一反三啊?你想想,看到大盗伪装成卖珠宝的,我总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先抓了所有珠宝商关起来吧?做捕快,最要紧的是眼见为凭、目睹为证,不遗漏任何证据、也不冤枉任何人。所以哥哥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毕竟他们经验老到,比我内行的多。”莲华站直了身子,往长孙昊移动的反方向走上池岸。她不笨,知道他正想躲她!可是不解的是,这是为了什么?“我说,你到底想问我什么啊?”
“我想说的是你的烤栗子要凉了!快拿回去吃!”长孙昊猛然忆起,能让莲华分心的,除了吃的还是吃的!
“说好要分着吃的。我先帮你把衣服换上吧?”莲华尽责的又要走向他。
“不用!你千万别过来!”长孙昊发出前所未见的吼声,惊动了整个靖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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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儿怎么了?”靖国公把玩在手中的长剑,被这震天价响的一声喊叫给惊得掉了下来,他连忙伸手一拦把剑给重新抓回手里。“有谁知道他为何喊那些话?”
“刚刚卑职才望见,小夫人拿着烤栗子去找大人一起尝。”一旁的陶总管连忙答应上。
只见靖国公诧异道:“喔?原来他那么讨厌烤栗子吗?”
第七章
长孙昊看着满天星斗,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难得这么一个良辰美景,作为离别的场景倒是挺合适的。就是今天,他要离开靖国公府避难。管他东南西北,只要能逃离娘亲的固执逼婚,逃离莲华的无知诱惑,到哪儿都行。
包袱打理好,宝剑也配戴了,是该走的时候了……自他前夜在温泉鼻血爆喷、差点晕倒后,请来的大夫说他“好像是血气上冲、又好像是气血两虚”,搞不清楚他到底怎么了,于是要他静心休养几天,也因此娘亲才答应他隔离陆莲华的要求,让莲华搬回去住。
可是每每想到莲华走之前问他一句“有哪儿做错了”时,那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他就十分的心虚。错的人不是莲华,是他自己。
他不该在初见面的那一刻起,对莲华起了兴趣;不该在再次相遇时,对莲华发出挑战信;他不该在明知莲华是个男人后,还迷恋上莲华女装时的俏丽模样;这桩桩件件都是他的错,莲华不应该为他的病那么自责的。
他得对自己负责。他之所以会让自己落得这般田地,完全是因为他坚持找到一位真心所爱的女子的缘故。他相信这世上一定会有那么一位能令他心动的姑娘,所以他要去找出她。
有那么一天,等他能理解迷恋莲华只是假象时,他才能完成莲华和他结为好友的约定。如果他仍是像现在一样怀抱爱恋的心情接近莲华,有朝一日,两人的友情还是会决裂的吧?
他拍了拍右手的支架和缚巾。看样子绑得很牢,怎么活动也该不会松了吧?毕竟他得要越墙急奔很长一段路,还是准备妥当点好。
长孙昊背起包袱,轻轻的推开房门,沐浴在清澈的月光下走往围墙。
接着,他便瞪着那位又打算坏他逃家计划的家伙。
陆莲华试图翻过围墙,不过不知道是她最近大过于享受以致于发了福,还是偷懒没练功所以身手退了步;总之,她不断的跳起来抓住那墙沿,攀是攀住了,可是身子却撑不上去,翻不过墙。
她气喘吁吁地停下手休息一会儿。这几天她在房里忙着写报告,写好了就回去见棋鹰哥哥,报告这次任务的结果。
她难过的想。她觉得自己像瘟神。打从她见到长孙景后,似乎只有给他添麻烦,先是打伤他的手,然后让他二次骨折,接着又让他生了莫名其妙的大病。她还口口声声地说要当他的好友,可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连累他,怕他也不敢接近她了吧?
她不敢向他道别!害怕他不会给她好脸色看。此时,她毋宁这伤是落在自己身上,因为看他受痛,她心中并不好过。就连龙础扮哥受伤她都归罪在意外上,但是现在,她却因为他而开始反省饼去十九年来,所发生在她周遭的一切。
她以前常以为自己只是身旁多了几起意外罢了,在江南没人敢娶她是人家大敏感了;现在想想,也许大哥说得对,她不该嫁人当祸害!懊一直留在陆家。反正哥哥们身强体健、聪明机警,逃得过莲华身边的意外;万一又有人受伤,伤的是那些盗匪们,她也比较不会那么为难。
回去后,她得去婉拒舅妈地说媒才是。反正,大不了就是吃几天牢饭,到时再拜托户部看在她大哥二哥的面子上别为难她吧?莲华苦涩的看着墙壁。“眼前翻不出去,什么都是白搭。”
“你要走了?”在一旁默不作声,盯着莲华翻墙翻了一刻钟仍旧徒劳无功;长孙昊总算开了口。
“景。”莲华没回头。她该拿什么脸见他?“你最好快回去,省得被人瞧见我们在这儿聊天。到时夫人若追问我的下落,你可以推个一问三不知,免受家法责难。”
“不会的,因为我也要走。”长孙昊左手轻轻拦着莲华纤腰,笑道:“你一个人走我不放心。我陪你一程。”语罢,他纵身跃起,抱着莲华轻盈的翻过墙。
“我说你人真的好的过头了,景。”才一站稳,莲华立刻推开他的手。
莲华为他这么自责,让他看了更为不舍。以往他老怨莲华是灾星,可是现在莲华自觉是“灾星”,他却宁可莲华没有自觉。
受伤生病是他自找的,与莲华无关;就算有关也无妨,他心甘情愿。
“不要为了我,反而被人误会你想逃离靖国公府。你不用担心我的问题。哥哥们租下的房子其实就在城外不远处,我很安全的,你不用送我。真的。”莲华心中尽是感动。
“别担心,我是自愿离开靖国公府的。”长孙昊温柔地执起莲华的手。“这次……真的要道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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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记我的交代,就这么部署。”陆龙础对着部下们点了点头。“这次务必要逮捕到这个可恶的采花大盗才行!”
目送得力的部下们迅速离去,陆龙础不由得再次思量,这个计划的可行性。“要是莲华知道了”才刚这么说着,略一抬头,赫然发现前方策马缓行的一对人影,就是他最提心的问题源头。
此刻他该是身受重伤,才刚开始重新学步的伤患,如果让莲华察觉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把她骗离陆家的幌子,接下来的事情还能办吗?
陆龙础矫捷地冲进屋里,对着才刚开始准备晚饭的二弟陆棋鹰轻声暗示说:“小惹祸精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