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名船工突然出声糗着;“少来了你,谁看不出来你满脸羡慕。”
此话一出,船上划桨的船工们接连爆出笑声。方才感叹的船工别头一啐,好在夜色昏暗,没人发现他蓦地涨红的脸庞。
冉默风耳尖,夜风将船工们的笑语送入他耳中,回头注视这会儿正在灯下专注地练着《木兰辞》的叶寒。这么一个女子,说美也不顶美、说俏也不顶俏,为何有此能耐,处处吸引男人目光?
不觉冉默风满脸疑问,写罢了的叶寒将笔一搁,便转身将纸送到他面前。“冉爷您看,我这么写成不成?”
头一抬发现冉默风没接手,叶寒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挥挥。“冉爷——”
冉默风回神,蓦地发现一双晶亮大眼关心地望着他。这一瞬间,他突然明白叶寒的魅力所在。
“您在想什么?我叫您好久您都不应声?”
“在想你。”冉默风笑着将纸接手,垂眸一看,发觉才几日,她字里的横勾撇捺,竟已略成风格。“不错,你字越写越好了。”
“哪里哪里!您觉得哪里好看?”叶寒脸挨着纸边央着冉默风解释,冉默风提点了几句之后叶寒才心满意足。不过一瞧他眼,叶寒倏地又想起先前他说的那句话。
“您刚说您在想我?我就在您身边您想我什么?”
冉默风抄起笔来,在空白的黄纸上写了五个字——想、想念、思索。
“那想不作想念解,而是思索——我在想你这个人。”
被他这么一说,叶寒不由得忐忑自问:“我做错什么事了么?”
“就只会担心这个。”冉默风用笔杆轻点她头。
“当然担心啊!冉爷您可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可不希望惹您生气,万一您因此不要我——”她脸色蓦地变得黯淡。“那我会很痛苦、很痛苦、很痛苦的。”
当真想象力丰富,瞧她小脸皱的,活似惨事已经发生了似的——冉默风将笔放下,随后将她拉来跟前,认真地看着她。“傻瓜,我再怎么气你,也绝对不可能不要你。”
“真的吗?”叶寒眼睛一亮。
冉默风朝她一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冉爷,您真的好好噢——”叶寒亲热地将脸贴进冉默风怀里,他像抚模猫儿似地模模她头发。
叶寒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之后,才又抬头追问他:“那您刚才到底在想我什么?”
还以为她早忘了——冉默风忍不住笑。“我在想,为什么你会那么受欢迎?”
有这回事么?叶寒眼儿冒出两个大问号,她怎么不晓得?!
小迟钝。冉默风白她一眼。“你很受欢迎,上自船长、下至船工,每个人见着你,哪个不是笑眯眯?”
“但他们也没对别人恶脸相向啊!”
冉默风反问;“但他们也没对别人笑逐颜开吧?”
也对啦!“好啦。”叶寒点头算认了他说法。“然后呢?您有想出什么东西来么?”
“你的眼睛。”冉默风轻碰碰她眼角,晶亮的大眼一眨一眨的,衬着房里的烛光,眼儿眉梢增添了几分娇俏。
冉默风喜欢看这时候的她,当她望着他时,总能感觉到一股信赖与倾慕,盖天铺地的朝他倾来。她比集灵宝剑,更能让他深刻体会,何谓“一”的滋味。
“一”,是世上的一,也是她目光所及,心头唯一的“一”。
“当你看着某人,那眼神便是全心全意,从你嘴儿吐出来的赞美,也是全心全意。”
“可是我怎么觉得那一点都不稀奇?”
冉默风笑。就是因为她不觉得稀奇,才更让人疼她人心,她一点都不知道可以利用方法去操纵人心。
“我觉得是这个理由,”冉默风拍拍她脸颊。“接不接受随你。”
叶寒歪头想了一下,突然想到什么似地皱起眉头。“我只在意一点——冉爷您喜欢么?就您说的,我的眼睛?”
他点点头。
“那好,”叶寒满足地叹了口气。“那我就永远保持这个样子看着您。”
冉默风细抚着她脸颊,两人唇儿刚贴上,没意料门外响起船工换班的吆喝声,突然大响,吓了叶寒一跳。
“做贼心虚。”冉默风糗她,叶寒朝他皱皱鼻头。
“人家才没呢!”
冉默风淡笑地吻着她嘴,直到怀中人儿娇软无力地偎在他身前喘息,他这才倒抽口气,依恋不舍地松开两人密合的嘴。
两人唇瓣分开之际,响起了细细地一声“啧”的水声,叶寒一听,蓦地羞红了脸颊。
“冉爷,”她偎在他怀里软声呢喃:“每次我被您亲了之后,总觉得这里——”她碰碰自己小肚子,一脸困惑。“好像有把火在烧着一样,又闷又怪……我是怎么了?”
被她大眼睛那么单纯地看着,冉默风反而答不出话来。答案多么简单,就两个字“”。可照叶寒追探问题的习惯,铁定是一问再问,非要弄个彻底明白不肯罢休。
他该回答么?
叶寒歪头等了半晌,瞧他仍闭着嘴不说话,她便当他也不晓得,嘀嘀咕咕地喃喃说;“可不要是患了什么病才好……”她爬下冉默风大腿。
冉默风一看,立刻留人,“你去哪儿?”
“睡觉啊!”叶寒边回答,边掩嘴打了个呵欠。
“我当然知道。我是在问,你要上哪睡?”
叶寒指指地板。“一样啊!我不是说过我不习惯睡床——”
傻丫头。冉默风叹气。“船上摇晃,你还是睡床,免得不小心磕撞了受伤……”
“我睡床,那您睡哪?”
冉默风指指一旁的椅子。叶寒一见,头摇得更是大力。
“这怎么可以!去去去,冉爷您尽避躺着,我真的睡地上就成了。”
叶寒不由分说,径自抱着棉被躲到一角睡觉,冉默风怎么瞪她她就是闭眼不理——这小家伙。冉默风叹了口气,知道叶寒性倔,不让她尝点苦头,她是不会改变主意。
“那你自个儿小心点。”话说完,冉默风一口气吹熄蜡烛,仰身躺在床上。睡地板的叶寒还在纳闷冉默风干么叫她小心,突然船底一个大浪打来,船身克制不住左右大力晃动了下。
“啊啊啊啊!哎呦!”叶寒身轻,船一晃,她根本定不住身只能跟着移动,脑门结结实实撞上舱门之后,她才蓦地了解,冉默风为何要那么说。
“怎么了?”一听见叶寒嚷声冉默风随即点亮蜡烛,只见叶寒手捂着额头,眼角疼得沁出了泪。“还好吧?”冉默风弯下腰,连着棉被一块将叶寒抱起。刚那一撞可真不轻,冉默风模模她头,当下肿了个包。
“不好,好痛。”叶寒嘟嘴。
冉默风拿出推拿药膏在叶寒头上抹抹,一边斥着:“刚叫你睡床你不听,终于知道厉害了吧。”
“知道了啦!以后我会记得——嗯,冉爷您要去哪?”
冉默风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我刚说了,床给你,我睡椅子就成了。”
“坐着睡多不舒服,”叶寒硬是将冉默风拉回床上。“反正这床那么大,我们一起睡嘛!”
冉默风忍不住被她话里的那句“一起”给弄乱了心跳,不过一与她眼眸接触,冉默风立刻了了,她说那话,根本是无心的。
或许在她心中,与他同床就跟两人同桌吃饭一样,只是件理所当然的小事。
唉!冉默风心理一叹。他的小娃儿,不知道还要对久,才能对男女之事,多长了那么一点心眼。
“来、来。”浑然不觉冉默风心绪流转的叶寒拍着枕头,娇憨地邀他快快上来。那模样,活似小女圭女圭在玩扮家家酒。
冉默风吹熄了蜡烛,不吭气地依言而行。他知道他这举动不合礼教,但老天爷,他实在想念他俩仍在树林那时,相偎共枕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