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没变。”
信二喟叹似地说道,就在这时候,屋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尖叫,那声音之凄惨,教信二与他腿上的猫倏然一惊。
猫儿受惊地仓皇跳离,信二不假思索,一下从位子上跃起。
声音像是方舞的!
他几个大步从樱之间奔往菊之间,人还没靠近,就听见留守在菊之间的女佣一边走向方舞房门,一边愤愤不平地抱怨——
“怎么又来啦!这自闭女烦不烦啊,每天晚上都叫上这么一回,真是神经有毛病……”
听闻此言,信二倏地停下脚步。他隐身藏在转角廊道里,将女佣们对话一丝不漏地捕捉进他耳里。
“闭嘴啦!”一名女佣口气不佳地嚷著。因为方舞夜里被恶梦吓醒不是第一次,光子姨已不再会亲自过来探查,知道这一点,女佣自然狐假虎威乘机报复,谁叫她平常跟少爷那么亲近,教人看了就碍眼。
方舞还在大叫著“不要”,浑然不觉已有人走进她房间,正站在地铺前窃窃私语。
“喂喂,如果我像昨天一样打她脸颊,你猜她是会突然惊醒,还是一样鬼叫个不停?”
“你真坏耶……”另一名女佣格格笑了两声,接著说道:“我猜还是继续鬼叫。”
“哼哼。”女佣恶意地跪坐在方舞身边,一边避开她挥舞不停的双手,一巴掌正想挥下——
信二突然现身纸门外,疾喊了一声:“住手!”
女佣已抬高的手臂霎时僵在半空中,两人瞪大双眼,怎么也没想到少爷竟然会到这里来。
“你们两个马上给我滚出去!”信二伸手一指,女佣们立刻从榻榻米上爬起,踉跄地朝纸门外奔去。
信二站在地铺前方深吸了口气,平稳内心的愤怒。他从来没想到,佣人们竟会联手欺负方舞,而她——信二望向仍在拚命挣扎,尖声喊著“不要、不要”的方舞,一股心疼蓦地席卷而来。
“不要——不要——放开我——”
信二跪坐在地铺旁边,一双眼沉默地抚过方舞秀雅的眉眼。从她浑身热汗的模样,可以发现她正沉浸在多深浓的恐怖之中,她哀求著“救我、救我”,一双手仓皇地挥动,就像溺水的泳客,拚了命地想在无情的大海中,寻求可攀附的浮木。
信二突然伸出手去,一手接一手,牢牢将她双手握住,然后微一使劲,将扭动得像条蛇似的方舞往他怀里一抱,在她与他身体接触的瞬间,可以明显感觉她奋力的挣动稍歇,然后,逐渐平缓。
“呜……”
几分钟后,只剩下她筋疲力竭的啜泣声,细细地在二十坪大小的杨榻米间回荡著。
“好了,好了,我在这儿,你可以放心了。”
修长的指温柔地拂开方舞汗湿的额发,当长指抚过她柔女敕脸颊的瞬间,信二一瞬间明白,他下午为何会如此生气了。
因为在他心里,早已将她视为他的。他的小舞。
“原来是这么回事……”信二呢喃著。他怀抱里的小身躯逐渐放松,然后,她恍恍然地张开双眼,好似已经逃开梦魇的追赶,重新回到人世问。
方舞一定神就瞧见信二的俊脸,她登时傻眼地将眼睛多眨了几下,直到确定每次张眼信二都在眼前后,她才恍然惊觉,眼前人并非出自幻觉。
他是真的。
“我发觉我们很常做这个动作。”信二低语。
方舞转头一看,才发现她又被他抱在怀里了,汗湿的脸颊忍不住红了起来。“我……”她表情尴尬地动了动身体,想要起身。
“不要。”信二摇头制止她。
什么?方舞瞪大双眼。
“因为我还满喜欢抱著你的感觉的。”
信二声音丝滑醇厚,尤其当他刻意放缓了速度说话,在夜里听来,他柔和的声音就像一只无形的手,胡乱地拨撩方舞心弦。方舞傻傻地看著他白净的俊脸,虽然不懂他为何说出那样的话,但是心脏就是不由自主地怦怦加快。
“可是我们这样——”下合规矩。她想这么说,但他睁著黑眸直勾勾盯著她,一副不容许她抗议似的专横,而且他还说他喜欢抱著她……她于是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方舞静静偎在信二怀中,隔著长长的眼睫觎著他形状优雅的下颚。一种恬缓的情绪沁入四肢百骸,逐渐取代萦绕心头的不安。
方舞脸红地想,其实她也满喜欢被少爷抱著的,感觉非常地笃实安定,好像只要躺在他怀抱里,就能阻绝恶梦对她的侵袭——从来没有人能带给她如此大的安全感。
靶觉到她的温驯,信二忍不住露出微笑。轻抚她头发的指掌间注入些许疗愈灵力,从她脑门给予温和的抚慰。方舞受用地半眯起了眼睛,残留的些许紧张,在信二的轻抚下一点一滴消褪。
“你还记得方才的梦境吗?”
“刚才的梦……”方舞像被催眠似地重复著信二的问题,在他的保护中,方舞多了那么一点勇气,回想方才梦境——
“画面有点模糊,我只记得,有一个黑影,用著很凶的语气一直叫著我过去,我不要,然后黑影一瞬间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然后,就突然吞没了我一半身体……”
身体仍记得那种被黑暗掳住的恐怖感,回忆至此,方舞全身肌肉再次绷紧,只见她仓皇地转头看著信二,一脸泫然欲泣。“我可以不要再想了吗?我觉得好可怕……”
“好,不要再想了。”信二顺她的意,答应不再逼她回想。
方舞感激涕零地朝他点了点头,算是谢谢他的好心。
信二转移话题。“这情况多久了?”
“好一阵子了。”方舞回想,“自你离开日本之俊,它就一直都在了。”
媳的说法教信二聊想起那些攻击她的黑衣人,感觉那是所有问题的开端。不过说也奇怪,他手底下人竟然追查不出那批人的身分。虽然信二当时记下了对方的车牌号码,也只查到一家位于静冈的木料行。上门盘问,木料行老板竟说他的车两天前被偷了……
这些讯息信二没告诉方舞,他认为没必要增加她多余的恐慌。
“光子姨问我要不要去看心理医生——”方舞表情不安地抿了抿嘴巴,然后鼓起勇气发言:“我可以不要吗?”
信二点点头。“你不想去就不用去。”
闻言,方舞登时绽出释怀的微笑。“谢谢少爷。”
少爷?信二黑眸微眯了眯,他下怎么喜欢听她这么叫他,太生疏了。
只是一时想不出理由叫她改口,就在这时候,向来人问她才会回答的方舞,竟然破天荒地主动提问:“少爷,我听光子姨说,您昨晚好像不太高兴?”
“你问这个做什么?’信二一睑莫测高深地回视她。
“我只是想,该不会是我哪里做错,惹您生气了?”昨儿个傍晚回到房里,每一回想到信二当时的反应,方舞心里就一直觉得不太安稳。虽说他当时并没有拉高嗓门斥骂她,但她可以从他绷紧的四肢,与流露出来的气息,感觉他好像是在生气。
可她偏偏想下透,他为什么生气?一直不懂礼貌的她终于学会不可以跟他一块吃用茶点,少爷下是应该感觉轻松才对吗?怎么会——
两人四目相视了半晌,信二突然发问:“你老实告诉我,是谁告诉你不可以跟我一块用茶点的?”
方舞皱起眉头。“可是我不知道她们的名字……”
她们?!信二一下抓住方舞话里重点:心里突然灵光一闪。“该不会是佣人……”
方舞不太好意思地点点头。“记不得她们的名字真的是我不对,我该谢谢她们的,若不是她们告诉我这件事,我想我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我那么做是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