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错了,大错特错!
羊咩的不对劲,当然跟大蛙的婚事月兑不了关系。
苏黛疲惫的坐在羊咩的病床旁边,她觉得自己需要另外一张病床。
“羊咩是不是出事了?”法国号在电话的那头揣测。
苏黛垂下酸涩的眼皮。法国号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听她疲倦的声音岂会有不起疑的道理。
“没事的。”她说:“我处理得来。”
法国号沉吟了一会儿,佯装正常的嗓音里透露出一丝掩饰得不够完美的担忧,“羊咩女王还会重出江湖吧?呵呵……区区的失恋怎么会打倒她?我们有一群男人领号码牌等她临幸呢!”
“可不是吗?”苏黛很配合地说。
但是接下来他们都沉默了。
“……她还好吗?”
他们有太多共同的朋友这样进入医院,原因各式各样,结尾却都相同——他们都走了。
她觉得心酸。“之后我再打电话给你。”
目前羊咩已经抢救回来,但是看她的自残方式就知道她死意已决……
法国号收线了。她将手机塞到口袋里,略略抬头,站在她身旁像块巨石般的庇护身影,是伍岩。
伍岩低头看着她。
“你需要休息。”他往她手里塞了一瓶水和一块面包。“吃完之后睡一会儿,我会看着她的。”
苏黛蓦然热泪盈眶,连忙低下头来。
伍岩没有任何举动,甚至没有拿来旁边的面纸盒,他想她不会希望任何人发现她的眼泪。
“……车子的清洁费我会付给你。”
伍岩没有应声。
“医药费我也会付给你。”
伍岩仍然保持静默。
苏黛静了很久,才又开口,“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她的背影单薄却坚毅,仿佛在肩膀上吃力的背负着重担。伍岩迟疑了—会儿,但终究慢慢的、慢慢的伸出手去按住她的肩膀。
“好好休息,她醒来的时候会需要你。”
苏黛忍着泪水,费劲地点了点头。
***bbs.***bbs.***bbs.***
羊咩醒来时是隔天的早上八点。
彼此对看,眼瞳深处她的疲惫无力对上她的浑沌茫然。
饼了不知道多久,羊咩的双眼逐渐凝聚出一点微薄的神采。
哭、笑、愤怒、忧伤,她以为羊咩至少会表现出其中一种情绪,但她没有。羊咩只是继续看着她,用一种她过去从没见过的凝滞眼神看着她。
她的心都快碎了。
她真不想看见这样的羊咩——没有人气的脸庞、没有光芒的双眼……
“你不是要当闻名世界的发型设计师吗?”她说。
羊咩不是没有动静,她极其缓慢的侧过脸庞,闭起了双眼。
她等待着羊咩开口说任何一句话,但没有想到会等到这么一句。
“阿怪……我怀孕了。”
她气窒地闭起双眼,随即难以克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紧握住双拳,她也不晓得自己是想忍住气愤,还是想忍住泪水。
***bbs.***bbs.***bbs.***
“不要生那个孩子。”
他买了早餐,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苏黛这么说着。
“我户头里有些钱,你拿掉他,你不能现在就被孩子绑住。再说……大蛙会要这个孩子吗?他们家不会承认的。”
苏黛无情的言语中,连声调都没有起伏。
伍岩站定在病房门口。
他的年纪已经够大,足够他不被苏黛的伪装所蒙骗。
在她冷淡的语调之下,他仿佛可以听见她更深、更深一层的,属于她内心深处的伤心脆弱。
现在她们的话题并不适合让他进门。
苏黛说完话之后,很久都没有声响。那个她口中称为羊咩的女孩,完全没有说话的迹象。
“……是谁说不要妥协的?”苏黛再度开口的时候,那声音听来相当虚弱。“你走了,留我一个人怎么办?”
“阿怪……我好累……好累好累……”
苏黛简直像无理取闹的孩子,“那我就不累了?你想过我没有?我……”
她倏然中断语音,他猜测是因为哽咽的缘故。
女孩似乎哭了。“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真的好累了……”
接着又是好长一阵的无言。
是不是该敲门进去?他还在斟酌时机。
女孩这时却又说话了,“……阿怪,我肚子饿……你帮我买点吃的好吗?”
“早餐我请人帮我买了,你再等一会儿,他马上会过来。”
似乎是个好机会。他屈指敲了敲虚掩的门板。
“方便进去吗?”他问。
里头则传来苏黛的应话,“请进来。”
他推开门走进去,苏黛已经到了门口,正好接过他手上的食物。
“真抱歉,这样麻烦你。”
伍岩对她摇摇头,然后因听见布料的宪宰摩擦声而狐疑皱眉。
稍稍抬眼,床上的女孩掀开被单,扯去针头。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踉跄下了床奔往窗口,推开窗——
一道身影转眼间坠楼。他震惊得连迈开脚步的反应能力都没有。
但身旁忽然旋起一阵风似的,再来他就看见苏黛直冲到窗前,一头披散长发因而飞扬。
苏黛——毫不迟疑的冲出了窗外。
第六章
幸好,只是三楼的高度。
伍岩回想起来,都还感觉得到那种因过度惊吓而产生的胸口绞痛。
饼去,他也有几回为了阻止劝解,却眼睁睁看着孩子在他面前自残的经验。
邦腕、撞墙、摔车、跳楼……躁郁或者疯狂,他们失常而激烈的举止从未让他真正感到心惊。
但是苏黛——首次强烈地震慑了他。
她绝不是想死。
在她跳楼前,他瞥见她的神情。
那是愤怒、痛苦、伤心、无法谅解,以及许多他无暇分辨的情绪所共同构成的,相当复杂的神情。
仿佛是即使到了地狱,也要将那个女孩捉回来狠骂一顿似的。
她眼里燃着火花,甚至不跟死亡妥协。
他忽然有一点了解她了……
伍岩还记得自己亲眼确定她们没事的时候,有一瞬间因剧烈的颤抖而说不出话来。
那一刻他才发现,他是那样的恐惧,恐惧她的死亡。
苏黛跳出窗外的时候用足了劲力,跌落在一楼中庭的树丛当中,除了摔伤右脚、右臂之外,只有一些擦伤淤青。
女孩虽然大腿骨骨折,但不到六周的胎儿却奇迹似的留了下来。
幸好,只是三楼的高度……医生也这么说着。
那完全是基于工作职责的口吻,事实上医生毫不掩饰他眼中的轻蔑,认定她们只是无病申吟的年轻人。
她们当然不是无病申吟,但如何能怪这些人总是只用—种目光来看待她们?
如同过去的每一次,他不曾费神为孩子们辩驳,只是用身躯挡在医生和孩子之间,不让她们看见那些未经思虑就浮现的轻蔑。
将她们都安顿好,已经中午十一点了。
苏黛一整夜都没睡好,此时终究因疲倦而合眼;女孩则在注射了止痛剂后昏昏的睡去。
他确认一时不会再出事,才抽身去拨了通电话,请文森代他处理一些末完的公事。
返回病房的时候,他在女孩的病床旁看见两个国中生年纪的男孩。
***bbs.***bbs.***bbs.***
“王八蛋!去死!”
其中一个男孩吼着,同时挥了一拳过来。
伍岩皱了皱眉,稍稍抬手就格开了男孩细瘦的手臂。他们的力气悬殊,男孩被这么一格,险险站下住脚。
另一个男孩扶住饱击他的男孩,虽然并没有尝试前来攻击他,但怒视着他的双眼却因愤恨而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