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岩在旁边看着。“你叫苏黛?”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礼尚往来,他也报上姓名,“我叫伍岩。”
“好名字。”苏黛随口说,将表格全部填完之后才问道:“这干什么用的?”
“申请工作用的。”
苏黛挑起一抹笑,“我看起来很像失业人士吗?我还未成年喔。”
“未成年也有末成年可以做的工作。”伍岩说:“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工作?我可以介绍给你。”
“啧啧,太像诈骗集团了喔!一般来说,会先问我有什么专长吧?”苏黛把申请表还给他。“这是你的副业?专门挖角还是仲介?收费贵不贵啊?”
她的问话冒失得过分,但伍岩只是勾起嘴角,“这是不收费的。我没有名片可以给你,不过你这么聪明,应该能够判断我是不是企图要骗你。”
他明明大不了她多少,沉稳的口气却十足十像个中年人,连笑起来都老气得不得了。
“我不喜欢别人灌我迷汤。”苏黛声明,“先跟你说声谢啦,我不需要你介绍工作,当朋友就好,OK?我想赚钱也不会想到我朋友头上去,一样的道理,朋友之间不要谈交易,这是我的原则。”
伍岩对她摊摊手,很配合她,且那双线条刚毅而老成的眼睛里沉静而平和,没有一丝不悦。
靠!这么好脾气!苏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这样还不生气?
“你都不觉得我这个死小表很难伺候吗?”
“怎么,我必须觉得你很难伺候才可以吗?”
苏黛模着下巴用不同的目光打量他。
虽然先前就猜他的性格稳重豪爽,不会计较小事……看来,现在她得重新评估这个男人了。
他的外表像是生活艰苦,穿着又没有品味,但是听他说话的语气平缓,态度不卑不亢,双眼有神,又这么好的修养……照说不应该会是局限在这个阶层的人。
真是怪了,他绝对可以月兑离工人状态,那又为什么看起来总是劳碌奔波的样子?
伍岩平视她,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有什么心得吗?”
“这个嘛,”苏黛挑起眉毛说:“我想要什么工作你都能介绍吗?”
他并不觉得她真的信任他了,但仍然说:“你对工作有什么要求,性质、薪资、工作环境……说来听听。你有什么志向?”
“国小老师。哎,教育我们国家的栋梁啊!”说着苏黛就笑起来,有点促狭地。“开玩笑的,我对现在的工作很满意。”
伍岩极为平静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苏黛将茶水一口喝完,然后把杯子还给他。
“茶很好喝。嗯,虽然我根本不会分辨好坏。”苏黛笑笑地跟他摆了摆手,“有缘再相会吧,伍岩。你是个好人呢。”
“你也不坏,苏黛。”
没把他的话当真,她很潇洒的走了。就像一只野猫,来去不由人。
伍岩坐在原地看她离开。
不该光看这个女孩的外表。
她的打扮让人觉得她爱玩又不正经,但她的一些想法,或者说她的神情、语气,不经意就透露出她冷淡早熟的性子。
有一些揶抡、嘲弄的,特别是交际中游刃有余的姿态,她太成熟、太老练。
苞他所知道的许多孩子是一样的。而她的背后又有什么样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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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因为认识了,之后好像就更频繁地望见了他的踪影。
堡作的时候,逛街的时候,骑车的时候,上课的时候……而跟她截然不同,每一回她看见他,他永远都是一副工作中,或者刚刚结束工作的样子。
那时她就会不自禁拿出他的笔记本来看,很努力地想把这样的一个男人,和笔记本的斯文主人兜在一块。
他似乎很满意自己目前的工作。她观察他,他不曾因为劳苦而产生一点厌倦的神情,也没有想月兑离这个工作的模样。
为什么?
因为这就是他认定的职志,还是因为其实他根本没有野心?
即使有点不想承认,但她忍不住也会想,或许,他跟别人不太一样……
他看她的眼神清明、公平,没有丝毫成见。
这是很希罕的一种眼神,对她而言。
他的工人外表下,有一种稳定沉着的气息,让人光是站在他身边,就感到天下太平似的安宁。
……笔记本里警惕似的抄录着一段英文诗句,翻译过后是这样的——黑暗走向光明,但盲目却走向死亡。
她怀疑这个男人是个道德家。
一个工人模样的道德家。
炳哈!她想了就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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苞这个女孩再度有交集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
他在平时经常光顾的小餐厅里看见她。
她抬头跟他的视线相撞,先是微微一怔,然后就伸手指向自己身前的座位。
他点餐之后,顺着她的意思端了餐点在同桌坐下。
“清炖牛肉?”苏黛看了看,点着头—副赞许的模样,“这家的牛肉不错,你有眼光。”
伍岩拆开免洗筷,“你吃什么?”
“黑胡椒鸡排。”
“你不吃牛?”有的农家子弟确实不吃牛,但是……苏黛?
“本姑娘百无禁忌,高兴吃什么就吃什么。”
“不挑食是好习惯。”伍岩说着,边将自己的牛肉全挟到她盘子里头。
苏黛挑起眉毛。“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请问阁下是哪一种?”
伍岩闷声笑了一下,目光平稳的看着她。“正值发育,你需要营养。”
“我国中毕业就没再长高了,吃什么都没用,但是,谢啦!”苏黛眯着眼取笑道:“伍岩,以后就叫你大叔吧,这么老头子气息!”
伍岩没有反对,牵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她记得他的名字,不是吗?
“看你的笑容就知道你把我当成小孩子。”苏黛耸耸肩,用纡尊降贵的语气很无奈似的说:“好吧好吧,你可以叫我小表。”
苞她在一起,教人不觉得愉快都难。
他双眼闪动着笑意,“吃饭吧,苏黛。”
第五章
必于苏黛……
并不是刻意要去注意,可是没多久他就发现,苏黛的朋友虽然很多,但只有一个女孩和她总是形影不离。
那个女孩很亮眼,在群体当中永远站在中心点,苏黛则大多站在女孩的身侧不远,略略疏离人群。
她有时站得远了,不说话、不微笑,神情看来宁静而冷漠。他猜测那才是苏黛真实的面目。当身旁有人与她攀谈起来,她便展露戏谑笑闹的那一面。
只有在一个人面前,她会透露一些比较真实的神态——那个亮眼的女孩。
她们分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类型,但是谈笑之间,他看见她们无形的默契。
他没有这样形影不离的朋友。
事实上,在每一个结束工作返家的夜晚,他在桌前回想一天的行程,才发现自己无论白日或夜晚,多半时候都是独自一人。
但是寂静孤独并不让他感觉到空乏或者寂寞,将近二十年的孤儿生涯,他已经懂得享受孤独。
有时候他会想起苏黛的那双眼睛,那应该是一双也可以享受孤独的眼睛。
然而,为什么她总是混在人群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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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在校园里与她偶遇,他愈来愈习以为常。
苏黛坐在体育馆俊门的阶梯上,—株高大的凤凰木为她落下一片绿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