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和雷钧一握,电光石火的接触间,一阵悲哀蓦地涌上心头。
十年前,为了能握他的手,真的是叫她死她都甘愿。可是这个机会,却出现在十年之后,在一个他忘了她的前提之下,让他们俩双手接触。
匆匆一碰,康苹便像烫着似的,急急将手抽回。
她的举动让雷钧相当不满意。她就是用这种态度收服外头那班老魔头?雷钧蹙起双眉。
不可能!想当初雷钧刚进“霆朝”,就因为老魔头们讨厌他的骄傲姿态,双方斗法斗了好久,若不是他接连谈妥了几桩大案子,以事实降服老魔头们,说不定今天,还没有他这个执行长的存在。
看着康苹紧绷的俏脸,雷钧淡淡地说:“我以为每个当律师的,都很懂得隐藏情绪。”
他在说她太喜怒形于色。康苹听出雷钧的言下之意,她深吸了口气,不太情愿地帮自己辩解。“我太惊讶了,我没想到执行长这么年轻。”
雷钧把这句话听成了恭维。
“不年轻了,再过两年,我就三十岁了。”
他躬身坐回椅子,然后伸手跟康苹要她的个人资历。雷钧目光浏览过种种项目,包括康苹从哪所几所学校毕业、曾经代表学校参加过什么活动、曾做过什么工作、何时通过律师高考,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高中校名上,他惊讶地一挑眉--
他们俩竟是同一所高中毕业的!
“原来妳是我学妹。”
雷钧本以为他这么一说,能够缩短他与康苹之间的隔膜。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可以感觉出,她跟他之间存在着一种吊诡的暗潮。
不过他弄巧成拙,话一说完,康苹望着他的双眼顿时一瞠。
他若不是“霆朝”的执行长、若不是事务所重要的客户,康苹铁定飞扑过去扭掉他的脖子。他竟然可以忘她忘得这么彻底!什么“妳是我学妹”!
康苹忍不住气得浑身发抖。
他高中毕业前两个月,她送去一封写满她爱慕的信笺,并且得到他的亲口允诺,愿意试着和她交往看看。虽然交往的时间不到两个礼拜,这段感情便无疾而终,但不管怎么说,他跟她的确曾经交往过,可现在,他却全然不记得有这回事!
怒气在康苹白净的脸上染出绯绯的红晕,雷钧惊异地看着她。他说错了什么话?竟让她如此生气?
“我说错话了?”他两手一摊,一脸无辜的样子。
康苹瞪着他,再瞪他,三瞪他之后,才从嘴里吐出森冷的一句:“没有。”
说谎。雷钧将面前的档案往前一推,然后手撑下颚,用着深思的表情睇着康苹。
康苹……多念几次之后他才发现,这名字感觉有点熟,好像之前曾在哪听过,不过再看康苹的脸,却是一派陌生。不过雷钧自己也知道,他什么能力都强,就这一点不行。除了每天固定该接触的人的脸孔忘不掉之外,其他生人面孔,他压根儿没记在心上。
就算她的名字让他感觉再熟悉,又怎么样?雷钧心想。
他可是雷钧,一个财产上亿,才华洋溢、出类拔萃的天之骄子,他是王,这个名叫康苹的女子不俯首称臣崇拜他就算了,竟还敢用这种眼神瞪视他!
雷钧手环胸,一双炯亮的黑眸如火般炙着康苹的脸蛋。
扁被他炯炯的目光看着,就让康苹产生一股想别过头去,或者用手遮住脸颊的冲动,只是她仍挺直胸膛,不甘示弱。
“我不明白妳对我敌意满满的原因,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想提醒妳,康律师,如果妳打算继续保持这种态度,那妳现在可以走人了。”
于公,她不能得罪雷钧;于私,她实在不想再跟他有所接触。走与不走的意念在康苹心头交战,不一会儿,她深吸口气,决定了她今后的做法。既然他都可以忘了她,她为什么不能?
“对不起,是我失态,我太紧张了。”康苹弯腰朝他一鞠躬,公事公办地保证道:“以后不会了。”这句话,不但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她自己听。从今以后,他雷钧便成为她的客户之一,跟她的过去,毫不相干。
看在她能降服老魔头们的分上,雷钧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他不发一语地递出准备好的合约,要康苹拿回去仔细研究。“多久能给我答复?”
康苹不卑不亢地答:“明天一早。”
“好。”
说罢,雷钧再次朝她伸出手,康苹瞪视他大掌一秒,然后伸出手,坚定地和他一握。
这是个考验,雷钧牢牢握着康苹的小手,炯亮的黑眸紧盯着她的眼,似乎正在审视她可以忍受多久,而不将手抽回。
这女子的确有过人之处,虽然他此刻还不明白老魔头们到底看上她哪一点,不过见她能马上收拾好情绪,雷钧还算满意。
两人的握手持续一分钟,然后雷钧才将手抽回。“希望今后合作愉快。”
“会的。”康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棒天一早,雷钧的特助即收到康苹的答复,他将合约夹进档案夹,送进执行长室待雷钧审阅。确定她的确在上头盖了章签过名后,雷钧拨内线告诉特助,今后凡是有任何需要律师陪同出席的会议,均可联络康苹。
签好合约第三天,康苹再次踏进“霆朝”大楼。
“康律师好。”
一见康苹进来,柜台小姐即扬声呼唤,康苹朝她们微微一笑,然后将来时刻意去买的蛋糕礼盒,搁上柜台。
“送妳们。”
“啊!”柜台小姐大感惊讶。她们没想到,一向高高在上的“律师”,竟会纡尊降贵地送她们礼物?她对她们这么好,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企图?
“妳们放心,没下毒的。”眼看时间不多,康苹匆匆丢下一句话后,便赶着去搭电梯。
仍在学校读书时,教授就曾在课堂上说过一段话:“一个只跟自己负责的企业主说话的律师,庭上的答辩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二流律师。”
他认为愿意跟寻常百姓交往的律师,才是真正高明的律师。康苹一直谨记在心,也时常提醒自己要身体力行。虽然毕业至今还没走上需要调查案件的路子,但未雨绸缪,总是不会错的。
抵达十七楼,康苹长腿一跨走出电梯。一进会议室,她立刻给在场鄙东一抹和煦的笑容。
啊~~还是漂亮小姐赏心悦目!
被她这么一笑,在场鄙东们顿时感觉春意盎然。趁着会议还没开始,几个性格较活泼的股东便招手要康苹过去聊聊。
“康律师今年几岁啊?交男朋友了没啊?”
“我二十六了。”康苹故作苦恼地蹙起眉。“现在还没有男朋友。”
“康律师长得这么标致,竟然没男朋友,啧啧,真是暴殄天物!”一名头发花白的股东满脸懊恼。“要是我多年轻个几岁就好了,铁定马上追妳。”
“老色鬼!你就算再年轻几岁,一样还是太老啦,康律师要年轻有为的,要你这把老骨头做啥?”其他股东调侃道。
“呿呿!爱泼我冷水。”
几个股东哄然而笑,笑罢,一名刘姓股东突然接着发问:“康律师喜欢什么样的对象,说来听听?”
“对嘛对嘛,说来听听。”
每次一聊到这个话题上,场面就很尴尬。
初毕业时涉世未深,遇上这种问题,康苹还会傻呼呼地照实回答,本以为说完就没事了,结果却想不到,热心的客户却开始一头热地帮她筹办起相亲宴来了。
不想扫他们的兴,又不想增加自己的麻烦,最后康苹想出一套制式回答:“我喜欢的对象啊,需要有王先生的帅气、刘先生的脑袋、庄先生的身高,还有马先生的谈吐--”她一一点名在场鄙东,总之就是把在场的每个人都捧得高高的,也把条件定得很高。听来听去,世上只有一种人符合这样的条件,那就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