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要走吗?”
“那你呢?真的不会嫁给安杰?没有哪个女人会留住老公的情妇。”苏珊的话,比碗里的鱼刺更难消受。
英纱喘了口气。好乱!她甚至不知道是否该劝苏珊力争到底。
英纱比任何人都清楚,安杰这番推托之辞,对象又岂是苏珊而已?前仆后继的蠢女人多的是。
那么,她又忍心眼睁睁看着苏珊继续沉沦下去?在这一刻,英纱完全忘了自身的立场。
“你自己决定吧,我不会再留你。”走了也许更好。英纱狠着心说完话,然后倒头栽入被窝里。
直到苏珊沉重叹息离去后,英纱霍然掀被跃起。
啊——不行!她快被闷死了……她要好好整理一下,她讨厌无解的习题。
辗转之余,英纱独自悄悄步出房间。
七拐八转的,就在花园的那株大树旁,她赫然发现另道身影——
是安步云!
他从停车场的方向走过来,才刚刚回家的样子。
英纱正想绕道闪人时,一个回眸,她惊见那原是倚倒在树干的石版模竟然倾倒,并且直扑他的后脑勺……
“小心背后!”她飞奔大嚷。
千钧一发,步云掉头正好接住石版。
而同时,石版的另一端,是她的手。
“你……”他对视着她的眼。
她知道他会问什么。情况有点儿糟,因为谎言还没备稿。
把石版重新放好的他,掉头正视着她,“你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呃……大概是工人没放好。”指着石版,她应得可真快。
步云皱了眉,压沉声音:“我问的是你的眼睛。”
“喔,眼睛啊。我的眼睛就是……好了啊。”她溜着眼珠子,拧着衣角。
“好了!这么……突然?”
“对啊,很神奇喔,就是这么突然……”努力调息的她干笑两声。“没想到黄师父给的仙符真有效,那么弄一弄,就、就……好了……”
他那对锐目灼得人心慌,英纱是愈说愈小声,愈说愈胆颤。
发现他没动静,她微微抬起头,目光从眼缝往他身上瞄去。
咻地——她挨了人家眼刀一记,耳膜也马上被冷冽入骨的嗓音给刺痛——
“我不喜欢听废话。”他这么说着。
喔哦,情况不太妙!
一缕月光自叶缝照射过来,在两张表情瞬息万变的脸上投影。
“什么废话?我、我……听不懂。”就装迷糊吧!
“净说些让人无法置信的话,就形同废话。”步云紧盯住她闪烁的眸子。她在说谎。
“你……不信什么?喔——是啊是啊,我本来也是不信黄师父那一套的,我还以为是女乃女乃迷信呢。”现在的她想干脆装死好了,至少就看不见他严厉的目光。
“本来就是迷信。”他一口应绝。
“可是……”她眨眨眼,“你也不信黄师父?可是女乃女乃她——”
“我母亲信,不代表我也会相信。”
“可是我听说你从来不反对黄师父的话啊。”她还以为自己是押对了宝。
“如果只是拿这栋房子敲敲打打,就能让我母亲心安的话,我为什么要反对?就当成是她老人家在研究园艺,只要她高兴就好。”
“喔……”她努力的颔首表示认同,心想:是不是该适时夸奖一下人家的孝道?只是,他始终紧绷的脸让她消受不住。
英纱转过身偷偷吁口气。刚才若任由他被撞一下下,应该也不碍事吧?“早知道刚才就别那么鸡婆……”
她无限懊悔的嘀咕声传入步云的耳中,让他微微睁大了眼。
这丫头……是自己太疏忽了?还是她掩饰得太好?他几乎从此刻就能断定——这个楚楚堪怜的弱女子,绝对是满肚子的“机关”。
他抓住她,让她正视自己。“你还没回答我的问话。”
“我……”一样的月色,让她想起了那日医院外庭,一样强劲的臂力……只是,不再是支扶。
此刻的他看起来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好像她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吞噬。
“你那么凶干什么?”她感觉好委屈。
“那是因为你没说实话。”他凑近她耳畔,字句清嘲道:“你的眼睛早就好了?或者说……你根本没失明?”
那么,她说谎的动机是什么?很自然的,步云的脑子回溯着整件车祸,他心中的疑点在逐渐扩大。
英纱闻言,心头一凛。
他严峻的容貌落入瞳中,成为英纱心中的盲点。难道一切只是她太天真了?阿亮并没说错,他不是她该招惹的;老哥也要她留心远离……
她是该早点将这个冷酷的男人给定位好,他,是敌手!
“你放手!我要回去睡觉……”现在挣扎会不会太晚?
英纱心里重重发誓,只要能逃过这一劫,从此这男人存在的方圆百尺之内,都将是她的禁区!
他丝毫不理会她的咆哮,刻意压低噪音却蕴涵无比坚决的力量:“除非你给我想要的答案。”
英纱放弃挣扎了。
她睁着迷蒙的阵子对上他,剑拔弩张的情势在说明——她逃不掉了。
就算她今晚逃回房间去,无法让他释疑的话,她的任务将“前功尽弃”
“那你想听什么?我该说什么,你才会相信?”
“你装瞎的企图是什么?”始终从容泰然的他,摆着操之在我的姿态。
“我没有装瞎,我只是……”翻了翻眼皮又合上眼。天地日月明鉴啊,许她把“良心”先库存待用。
决定“泯灭良知”到底的她,开始发挥老哥教出来的“圆谎”特技。
“我只是害怕。”咬着唇瓣,她可怜兮兮的说:“你说的没错,我的眼睛是早好了,可是……我的脑袋还是一片空白啊。虽然身边还有个人说他是我哥哥,可是……我知道他死了,是不是?”
“你知道?”
她点点头,“那天不小心听见你跟苏珊的谈话,那个时候我心里就很慌,从我醒来之后,接触的人除了我哥就是你们……我承认我是说了谎,那是因为安杰说过,只要等我的眼睛好了,他就算尽了义务……我只是怕到时……”她真的说不下去了!证明她的功力还是不足!老天,她的脸好烫好烫。
突地,一种更烫人的触觉传递过来。
步云收了臂弯,轻揽着她微颤的肩,“别说了,我全明白。”
“你……真的明白?”步云身上有股淡淡的皂香味,还有一副舒适得让美纱贪恋依偎的宽厚臂弯……就靠一下下,一下下就好。
“你……”他扶正她的头,拍拍她的肩膀,目光落在她脸上,深邃慑人。“是为了安杰?”
安杰?英纱愣了愣,明知他征询的意味代表什么,一时间她却无从反驳。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她该怎么做?大声驳斥?
他淡淡一笑,用一种了然且释怀的口吻说了:“你不必害羞,既然喜欢他,就该勇敢的表现出来,那孩子平时玩心是重了点,不过本性很好——”
“好个屁啦!唔……”她那遮住嘴巴的掌心缝隙,溜出了悔恨的申吟。
完了、惨了、死了!都怪他一头热的推销,让她捉狂!
垂着头,活似干了啥坏事被逮着的英纱,鼓足勇气从眼缝里瞟向他。
他正环抱胸口,似有所思的望着她。
“你在想什么?”她恨透自己在他面前总是一副窝囊相!
“那,你现在又想些什么?”他气定神闲反问。
“我当然正在后悔。”她想咬掉自己舌头。
“后悔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他忍住想笑的感觉。“看来,你虽然失忆了,但有些用词还是很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