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苑……”珍珠小小声地念道着。
“这里就是。”平安人在门前站定,门便无声地自动打开。从大门门廊至主院石路两侧,有序地恭立着无数仆从。人数众多的庞大架势,吓了珍珠一跳。毫无防备的她,呆立在原地。
“额森大人吉祥。”所有的下人齐刷刷地行礼。
平安平静的面色中带着天生的高贵,神色不容侵犯,“从今天起,你们多了位新主子--珍珠格格。好生侍候着,大至天暖天凉,小至茶冷茶热,一件一件费心张罗,不准怠慢,否则我--”
“平安!”珍珠惊叫,打断了他讲到一半的话。
“怎么了?”瞧她脸色慌张,平安担忧地捧起她的脸细细地看着,急急地问。
“隐苑,这里是隐苑!”珍珠叫道,终于想起是在荷丛间,平安曾经提及过。
“没错啊,这就是。”
“住着可怜人?有福之人?差点儿活不过十岁?锦衣玉食?你?这里?”珍珠说得零零碎碎,偏生平安听得明白。
“我就是他。”他终于坦诚。
先是惊得睁大眼,随后泪水便滑落,珍珠无声地哭了。
“啊,怎么,妳怎么--”平安顿时慌了手脚,着急地用袖子抹掉她的眼泪,可是越擦越多,乱得他口中直念:“我的天哪,到底怎么了?妳不要光哭不说话啊?是不是不喜欢这儿?如果是,我们立刻走,妳想住哪儿我就陪妳去,天涯海角都不在乎--”
“那明明不是笑话,你也不是逗我!”珍珠扑入他的怀中,泣不成声,捶着他的胸口。好气好气自己,没有察觉当时平安浯气中的无奈与伤痛,他虽然在笑,心却在哭泣。因为体弱和莫名其妙的预言.他被关在这个华丽的牢笼中,安顺但不快乐。她竟一分一毫都没体会到,无法为他分担难过与寂寞。
“过去了,珍珠,那已经过去了。”平安轻拍她的后背,缓缓地说道,“现在,我不是有妳在身边吗?这里不再是牢笼,这里是有妳在的乐园啊。所以,别再哭了好吗?妳哭,我的心在痛。”
珍珠从他怀中抬头,仰望这个俊美的男人,脸色仍是苍白如昔,但他的神情好幸福,十分快乐。因为自己在他身边吗?因为他喜欢她,她也全心喜欢他吗?泪水不知不觉停下,她颤抖着嘴角,说出一生的誓言:“我要一辈子陪着你,一辈子永远只喜欢你一人,一辈子不让你再受病痛折磨,你要这样的我吗,平安?”
男儿有泪不轻弹,平安此时却想哭。看着珍珠温暖的容颜,毅然觉得二十余年的孤独,保留一颗最纯净的心给她,非常值得。
“当然要,我只要妳,珍珠。”死命地抱紧她,生怕一松手,幸福的爱情甜味便会随风散开。
青山碧水,朱门黄壁,一对璧人相依相偎,缱绻缠绵。此景象莫不引人羡慕,只可惜--
“咳咳咳。”永远不识时务的划舟下人清清喉咙。
额头上的青筋一天内三次爆跳,平安好脾气地选择忽略。
“咳咳咳。”划船人不见棺材不落泪,抱着船橹使力咳。
“赵总管!”平安额头血管爆开,狂力吼道。
“属下在。”白发干练的老人俯身靠近。
“辞、辞退他!一定要辞退他!”平安气得舌头打结,挥舞着手臂指着一脸无辜的船夫。
船夫吓掉了下巴,不知错在哪里。他只不过想问问额森大人,福晋的追兵全部被困在水门,是放人还是不放?怎么突然就丢了肥差呢?
“额森大人,我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呢,您就高抬贵手,饶了我这次吧。”
笨蛋,平安别开脸,拉了珍珠要走。见她一脸不忍,欲为男人辩解,于是当着所有众人的面,堵住了她的嘴,让她羞得埋入他怀中,顺利无声地进入内院。
所有的下人,瞪完不解风情的划船男人后,开心地注视着这甜蜜蜜的一幕,喜在心头。
主子的春天终于来到,正好啊!
“珍珠……”他柔柔地哄。
“哼。”她冷冷地转过脸,不理他。
“不要生气好不好?”他再放低声音哄。
“不好。”还是不理他。
“那,是我不对如何?”他弯腰作揖道歉。
“本来就是你不对,而且你没有道歉诚意。”珍珠不甩他,眄着湖面,就是不看他。
“喜欢妳而吻妳,哪里不对--”
“地点不对啊!那么多人看到,我、我……”气得说不出话来,珍珠羞得恨不得找地洞钻下。这叫她以后怎么见人嘛?
“没关系啦,他们不会在意的。”平安安慰,可悲仍踩到了炸雷。
“他们不在意,我在意啊!”珍珠气得跳脚,捂着红通通的双颊转圈圈。
“好好好,妳在意妳在意,妳怎么在意都行,我只求妳别哭鞭,珍珠。”一见她的眼泪水,平安顿时手忙脚乱,嘴上胡乱应和着,只盼佳人不再伤心。
“平安笨蛋!”她跺脚转身,背对他坐在湖边小亭的石凳上,眼不见为净。
“是是是,我是笨蛋。”平安坐在她身后,从后面搂住她,贴在她柔女敕的耳际,耐心地哄她:“妳不正是喜欢我这个笨蛋吗?”
“……没羞。”她啐他。
平安绕到她面前,擦去最后一点泪痕,“我现在想做比没羞更加没羞的羞羞事,怎么办?”他的话近乎绕口令。
珍珠听懂了,红着脸瞪了他半晌,心中骂了一万遍色胚子,光长得好看,脑中全是乱七八糟的坏东西,每天只记得毛手毛脚,贵家公子全是他这样吗?还是他是异类--
“……随你,”小小声地说。
好象蝴蝶受到花蜜的诱惑,甜美微醉的味道,令蝴蝶流恋其间,舍不得离开。平安辗转珍珠红润的唇齿间,一遍又一遍,直至珍珠脸色发白,呼吸几欲停止,他才慌忙离开。
“妳想憋晕呀?呼吸啊!”
珍珠苍白的脸色迅速转成深红。她嘟着唇抬起脸,不依不饶地打在平安的肩头上,嚷道:“还不是怪你,为什么、为什么--”说不下去了。
“为什么感觉这么好?忘乎所以?”平安直觉接下话茬。
“白痴,讲出来干什么!”珍珠由嚷变吼,脸色涨成玫瑰红色。
“哈哈哈……”平安笑得好不得意,更加使力搂住珍珠,任她在他怀中又踢又捏地撒娇,正在两人如胶似漆时,只可惜--
“额森大人,我到底哪里做错了,请告诉小人,小人一定痛改前非,好好服侍你。”划船的男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可怜兮兮地求道。
瞬间的沉默。
“……你来了多久了?”珍珠平静地开门,听得平安心口砰砰乱跳,直觉大事不妙。
男人斟酌再三,决定老实回答:“从格格不能说话开始。”
不能说话,当然因为嘴巴不能张,不能张即被堵住,被堵即意味着指--亲亲全被看到了?!
“我要回慈安堂啦!我要回安亲王府啦!”珍珠捂着脸哭叫着跑走。
无法相信好端端的亲密时刻灰飞烟灭,从如来佛祖的极乐世界降至阿鼻老祖的恐怖地狱,平安的火气腾地从胸膛烧起。
“来人啊,丢他到金湖喂鱼。”
气死他了,气死他了,不甘地叫着一万遍“气死他了”,平安转身,跑去追他的羞羞小佳人。
留下划船人,瞪圆了眼睛,望着围上的护院,尤自傻傻地问:“为什么这回改去喂鱼了呢?”
第八章
自从发现隐苑后花园可以望到慈安堂,珍珠便时常溜到这里。藏在廊檐阴凉处,倚靠横栏,她望着慈安堂方向的目光,可以数个时辰不动分毫。平安一次、两次在院内找不到人后,直接到这儿便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