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抵在门上,正听见永琮漫不经心地笑道:
“赵大人弄错了,我这阿哥府人有得是,但就抓的凶手……”
“是吗?可据证人所说,那个疑凶确实是府上的丫鬟。而且那个叫玉簪的丫鬟还自称是七阿哥的救命恩人呢!”
手上用力,酸木枝的门甚至没发出什么声音。没有看清众人的脸色,天边淡淡的曙光染亮了黯黑天际的一角,于是在那蒙蒙黯色里,她只听见自己微颤的声音,“我就是玉簪。”
就这样,一个人总该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沉重的木枷压住了她的肩,她甚至没有回头去看。只恍惚听到张总管不满的声音,“这算什么?竟然到阿哥府里抓人!”
没有爷的声音——其实也好,省得听到爷的声音,她会忍不住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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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一点一点地亮起来,猛地推开窗子,阳光流窜,瞬间溢满整间屋子。永琮坐在桌前,甚至可以看到阳光里尘埃浮动。手指无意识地翻动,一件东西落在眼前。这是——
绾作同心结的青丝,拂过鼻间,就和它的主人一样,什么味道都没有。一个女人,平凡得让人记不住,却有着他不明白的心思。她该知道如果她不出去,再大的官也不敢真的搜皇阿哥府。她明明怕得要死,就连梦里也未曾有个安稳,就连刚才的声音也是发颤的,却怎么还有勇气走出去呢?
将青丝塞进荷包里坠在腰上,衬着温玉交叠地放着,荷包面上的花也似活了。触模着金丝绣成的花朵,他哑然失笑。这算什么?定情信物?!他竟做出这种事,若是让老八老九知道怕真的要笑掉大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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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要我这么做?”兰馨问着,背对他的身子轻颤着,扶在椅背上的手紧紧握住。
目光慢慢地自她的手上移开,永琮慢条斯理地道:“九门提督的赵大人是五额驸的门生,这事由你出面是最好不过了。”
摹地回身,兰馨的胸口起伏着,声音也和她的眼神一样难掩愤怒,“为什么要救她?那贱人行凶杀人,死有余辜。爷不治她败坏阿哥府名声之罪已是宽大,为什么还救她呢?”
“行凶杀人?你觉得她是那样的人吗?”
“她是什么样的人,难道爷很清楚吗?”尖利的声音顿住,兰馨喘息着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管她是什么样的人,既是犯了错就该得到应得的惩罚。”
“如果,”目光定在她的脸上,永琮慢吞吞地说道:“我一定要你出面保她,你肯不肯?”
“爷为什么要救她?!如果爷能给我一个理由,我会照爷的吩咐去做……”
永琮笑了,平静地道:“我的理由很简单,要你保她因为她对于我而言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丫鬟,而是我将要纳入房中的侍婢。”
“你——假的,”兰馨仓皇地跌入椅中,她直直地看着永琮。“你在骗我!就算你要女人,也不可能要那样一个年纪大模样差又一无是处的女人!”
“一无是处?”剑眉飞扬,永琮笑吟吟地若有所思,“可是我就是想要她这个一无是处的丫头。兰儿,你我夫妻三载,你总该知道我的脾气。这件事,就麻烦你了。”他微微笑着,施施然负手走了出去。
一直呆坐在椅中,直到再也听不见一丝半点的脚步声,兰馨突然痴痴地笑起来,“麻烦……麻烦!”她猛地抓住桌上的景泰蓝花瓶用力地砸在门上。“永琮!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是皇上指给你的妻啊!你怎么可以用那样一个女人来羞辱我?怎么可以……永琮,我绝不会让那个小贱人活着回来夺走你的心——绝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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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流年不利,倒霉到家了吧,竟三番两次被关进这间阴森森的牢房里。玉簪缩了缩手,把自己蜷成一团。转动的眼珠想看又不敢看。会不会有鬼?听说冤死在牢狱之中的人会冤魂不散,是了,否则那些低低的哭声是从哪儿传来的呢?一定是鬼!
“鬼大哥,我知道你们死得冤枉,可是我也是冤枉的……你们要找替死鬼可别来找我……”闭紧眼,她断断续续的声音带了哭腔。
“很害怕?”
“不害怕?把你也关几天看你怕不怕?”猛地睁开眼,她瞪着面前的官儿。是要审她吗?不是该升堂的吗?
“你若是害怕,就乖乖交待七阿哥如何指使你杀害官差又如何将你窝藏,本官自然放你出去……”
睁圆了一双眼,玉簪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笑起来,“大人是在开玩笑吧?你这样子教我说话会让人说我做假供证的。”那位大人脸色怎么那么难看?该不会是让她蒙对了吧?
赵平气得脸色铁青,对着她的一脸傻笑,竟说不出话来。
“好一个刁奴!竟让赵大人也束手无策!”回过头,赵平双眼一亮,“兰馨格格……不,是兰馨福晋啊,赵平没有想到会在这儿见到福晋。”
“我也没有想到。”兰馨低喃,没想到乍见这个她几乎连面目都记不清的人,竟会记起那么多未嫁之前的事。转向一脸惊喜的玉簪,兰馨目光骤寒,“如果不是为了这个触犯法纪,损坏王府名声的刁奴,本福晋也不会到这种地方来。”
刁奴?这是说她?看来她是没什么指望了。玉簪在心里叹着气,看着赵平一脸黯然地施礼离去。刚说了一句“奴婢给福晋请安。”仇嬷嬷已冲上前,一耳光抽在她脸上。这一巴掌,打得她脸上火辣辣地痛。
错愕、委屈、震惊,种种情绪冲上脑如血液倒流让玉簪整张脸涨得通红,“玉簪做错了什么吗?”竟然追到牢里来打她。
“是你做错了太多的事,竟连究竟为哪桩事打你都不知道。”冷冷地看着她。兰馨悠悠地道:“本来,永琮是要我出面保你的——真可惜,他料错了我。兰馨可不是那种任他摆布的奴才,怎么会顺他意救一个让我恨之入骨的贱人呢?!”
好绝的字眼噢,但是她究竟做了什么让福晋恨她入骨呢?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玉簪摇了摇头,“奴婢不明白……就算奴婢错手害人性命,给爷和府里添了麻烦,可也不至于让福晋您那样恨我。”
掩口轻笑,兰馨绝美的面容因阴狠的目光而显得狰狞。“杀个把个人,算得了什么?就算你杀了满城的人,又与我何干?像你这样卑贱的奴才,做出什么事我也不会奇怪……”
玉簪闻言睁大了眼睛倒吸口气,听到兰馨又道:“玉簪,我原以为你是个乖巧懂事、守本分的奴才,才放你留在爷身边,甚至还每月多赏半两的例钱;可是,你是怎么回报我的信任与恩宠的呢?好啊,你帮我看着爷,看着那两个狐狸精——爷今个和这个赏花了,明儿和那个下棋了……可你怎么就忘了告诉我你是怎么勾搭上爷的——不要脸的贱货!”
“我……”一个耳光打掉要出口的辩解。玉簪张着嘴,看着兰馨发着抖的手指,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你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样的货色,也配让爷纳你为侍婢……”玉簪脑中“嗡”的一声,福晋又说了什么,她根本就听不到,满脑子回荡的都是那一句“爷纳你为侍婢”。大清例,王爷、贝勒的眷属中除了正福晋、侧福晋外未经皇上亲自赐封的统称侍婢。侍婢——那就是爷的女人了?是她昏了头?什么时候她竟成了爷的女人?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突然有什么抽在背上。痛得醒过神,才发现牢房里不知何时又多了两个衙役。其中一个正摆弄着手里的皮鞭,恶狠狠地看着她。“福晋叫人帮你打扮打扮,也好让你配得起咱们眼光独到的七爷……”兰馨掩着口笑得花枝乱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