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爷好那是八爷的事!奴婢只是一个小丫头,没那么大的福分。”玉簪低着头,“这世上好女人太多,总不见得几位爷也个个要娶回府里头吧?”
永琮看她许久,突然不再说话只低下头去研究着那盘棋。倒是永璇一拢折扇,“好丫头!爷得不到你的心还真是一大遗憾。你说是不?七哥。”
不说话,目光溜过她的脸,永琮忽然笑了,“老八,别在七哥面前耍花样,要不然可要小心啦!”永璇真以为他会把这个丫头放在心上吗?纵是救了他的命也不过是个奴才啊!不过、不过就是一个奴才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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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儿近日的行径好生奇怪。像现在这样,明明是迫在她身后出来的,却七拐八拐地跟丢了人。
玉簪一个人在“天桥”闲逛。在茶馆听说书,再吃了一碗油茶面,看卖面人的老人捏着孙猴子、猪八戒,挤在人群里看卖艺的小猴子对着她敬礼;炸“猫耳朵”的烫着了手;卖唱的大姑娘遭了人调戏;抡流星锤的汉子失手砸了自己的脚……
京城里最繁华的地方,有着千奇百怪的事儿,就连气味都混着那种热闹。
随着人群熙攘,玉簪最后停在一个小摊子前发呆。眼中所见哪怕是最不起眼的小乞丐也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而她呢?她到底想要些什么呢?
四月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她瞧着摊子上的东西却发着呆,直到有人跌跌撞撞地撞到她身上,她才醒过神来。“姑娘,你没事吧?”她打量着跌在地上的女人,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我没事。”被玉簪扶起来,她忽然面色一变,拨开玉簪扭身就跑。
“姑娘,你……东西掉了!”玉簪慢吞吞地捡起地上的绒花,身子还未站稳,就有人一把扯住她。惊魂未定,一条铁链当头套下。
“你、你你要做什么?”突然被衙役围住,她的脚都软了。“这朵绒花……是我在地上捡的!”就算偷,也得愉什么金饰之类的啊!
“本官知道!是你的同伴刚刚留给你的嘛!”领头的衙役看着她,冷森森地笑着。
“我不认识她的!什么同伴呀?你们别推呀!我是七阿哥府里的丫鬟!放开我,放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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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倒霉吗?连上个街都无缘无故地被关进大牢里。胆怯地缩着身子,玉簪觉得自己真要变成绿儿那样的爱哭鬼了。“放我出去!”瞥见一点火光,她合身扑在铁栅栏上,嘶声叫喊。
“想出去?容易啊,姑娘。”拿着油灯的是一个斯文男人。“只要肯交出《石头记》,立刻就放姑娘出去。”
“什么石头不石头的?!我根本就没有!”可恶!一群混蛋!
“姑娘是没有,可姑娘的同伴有啊!如果姑娘肯劝她交出来的话,我愿意再给姑娘一万两白银。”
一万两白银?!玉簪真的是呆了,让那男人以为有机可趁,“一万两!被你们花一辈子的了。”
“你别说了!银子我是很想要……如果我有什么石头的话,一定卖给你……好了好了!你快放我走吧!我真的是七阿哥府里头的丫鬟……”
“七阿哥?!”男人回了身,“你们真的没有抓错人?”
“胡爷,咱们确实看到她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了,不会错的。”
“你确定?”声音压低,却掩不住怒意,“可她说是七阿哥府里的丫鬟!丁全,你听好了,我不管她是什么人,我只要那本《石头记》。要是出了什么事,可别扯到我身上来!”男人拂袖而去。
丁全转过身,一脸阴沉,“你真的是七阿哥府里的人?”
“我说了很多遍了,是你们不信啊!你要是还不信就去问问七阿哥,我玉簪可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呢!要是让他知道你们这样对待他的恩人,那就有你们好瞧的了。”
“七阿哥的救命恩人?”本来不大的眼眯成了一条缝,让玉簪陡生寒意,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
汉子露出献媚的笑来,“是小人太莽撞,以致得罪了姑娘。”是她太敏感,还以为他要……
“没关系,既然知道错了,就劳烦差大哥放我出去。要是再晚了,七阿哥会骂人的。”但愿只是她敏感,可是心里的不安却越扩越大。
“怎么能让姑娘自己回去呢?理当是小人亲自护送姑娘回府的。”笑是献媚的,连声音也是讨好的,但王簪就是觉得不妥。
四月的大,也是该暖了。怎么她就是觉得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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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不是很亮,星星也不是很多,偶有乌云飘过掩了月光……
这样的夜啊!抱了抱肩,玉簪悄悄地后返几步。“差大哥,这条胡同不是往阿哥府的。”
“北京的胡同都是连着的,走哪条还不都是一样?一样,都能到十八层地府!”知她不肯再往前走,丁全也不再装作笑脸。猛地转身一把钢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不怪我狠心,谁叫你是阿哥府的人。老子可不想放了你倒害了自己。”
明晃晃的钢刀扬起,她下意识地闭眼尖叫。不会这么倒霉吧?!如果她现在开始信佛,老天爷会不会劈下一道雷打死这混蛋?!她模糊地想着,好奇怪黑暗中浮在她眼前的竟是一张噙着嘲弄笑意的脸。就算是不说话也能让人知道他的不屑。这么死——太不值了吧?
她猛地睁眼,一头撞过去。不知是那人没防备还是她力气真的大,两人竟一起倒在地上。
痛!她咧着嘴,手脚并用爬起来喘着粗气靠在墙上。却没见他动一下。“你、你……你别装死啊,有胆过来,姑娘杀了你!把你砍成烂泥……”吞了下口水,连心跳声都特别清晰。小心迈出一步,犹豫一下,停在他身边。就着月光看见他张大的眼和嘴……
玉簪用手捂住嘴,一声低喘哽在喉间。她的腿又开始发软,“你、你死了?”没人回答,他是真的死了?壮着胆子,她蹲,伸出食指,没半点鼻息。那刀,还有这粘湿的触感……她缩回手,在月光下摊开一手血腥。“我……杀了人!”她傻了似的瘫在地上,身子抖个不停,因此没看见一只手从后面慢慢伸过来,突然落在她的肩上。
“啊!”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嗓门,这么尖的声音。连她自己听着都直起鸡皮疙瘩。但她就是停不了,直到那人一把扯住她尖叫:“姐姐,姐姐……”一耳光轰在脸上,她晃了下回过神。才看清面前的竟是绿儿。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绿儿,我杀了人杀了人杀了人啊……”
“你别叫了!难道想要所有的人都听见吗?”绿儿的手是暖的,脸上的关心、担忧也是那么真切,她怎么会有种陌生而不安的感觉呢?“是绿儿?”绿儿该哭的啊,该抱着她抹她的泪,然后哭成一团倒让她来安慰的啊!
“说什么傻话呢?还不快走!”绿儿扯着她,出了胡同她才发现胡同口的另一个人。先是吓了一跳,却看见绿儿上前和他说话。模糊的光线下,绿儿的笑,好美!原来绿儿的笑也会那么好看?
玉簪胡思乱想着,忍不住抽搐了下,忙捂上嘴。但那人已回过头来。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却有种很熟悉的感觉,这人她见过。可是她见过的人,尤其是男人根本没几个——会是什么人呢?
“走吧!”短短两个字,却让她的身子一震。
“他的声音……”很好听,在男人中也算是低柔了吧?
“似曾听过吧?他在戏班里唱武旦的!”绿儿冲着她笑,“是前阵子爷请进府里准备给皇上贺寿的戏班子?”怪不得眼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