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尖叫声中,白色的身影缓缓浮上水面。除了仍在水中的女孩,所有的人都跪倒在地。少女慢慢睁开眼,苍白着脸,恍惚的眼眸落在先她出水的女孩身上。“我赢了!”她笑,如天使般的纯洁。
缓缓游过去,上岸。仍是单纯无邪的笑容,目眸却妖魅惑心。
美妇取下额上的紫晶石,郑重而庄严地为她戴上。“依柔,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天魔一族’的守护圣女。侍奉神魔,守护族人的重责就要托付给你了。”
“娜莎姑姑,我会尽到自己职责的。”方依柔淡淡笑着,眼中闪着诡谲而神秘的光芒。
“依柔,请你在月光下、银湖前,向天魔女神像立誓。”白发须眉的长老高举手中半果的女神像,庄严而肃穆。
方依柔笑笑,跪在神像面前,以指指天。“以我心侍奉天魔!愿天魔佑我族人……”侍奉“天魔女”?!那是“天魔一族”圣女千百年来的宿命。族中女子皆以此为荣,可她不!她不会侍奉任何人。即使是被奉为守护神的“天魔女”。在她自由的灵魂里,只有她自己的存在。她就是天魔!她就是女神!永不言败……
她缓缓回身,俯视跪在她脚下的人们,唇边扬起邪气的笑。
——这次,她又赢了!
夜,寂静无声。人已散尽。惟有她仍在湖边。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埋怨的语气令方依柔悠然回头。
她眨着眼,唇角微翘,含着嘲弄的笑意。“我成为圣女,你不开心吗?宋天!”她望着他,含笑的眼有丝邪气。
“我怎么可能开心呢?”宋天上前,伸出手却终于没有勇气碰她。“依柔,你要我怎样?要我二十年都不碰你?我会疯的!”
“我知道。”她低笑,撩起清冷的湖水。“可是除了我,你还可以去找倚盈呀!”
“不!我不会的。”宋天喊着,只道她是在耍性子。“依柔,我承认我以前爱过倚盈。但现在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我决不会做出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你相信我!”
方依柔垂下手,默默地望他。眼中流露出一丝哀怜。“宋天,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你在一起吗?”“因为我是最好的!”宋天回答,相当自负。最好的?!是!他是族中最强的男子。但选他,却只为——“我选你只是因为你是倚盈的恋人罢了!”
宋天怔了怔,望着她冷漠的眼,脸色白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应该知道的。”她笑起来,“我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你应该很了解我的。”
宋天踉跄了下,惶然摇头。“不!你是爱我的!”
方依柔悠悠笑着,看他的眼神近乎怜悯。
宋天受伤似的哀叫:“不可能的!你爱我的——不!你怎么会从来都没爱过我呢?!”
咬着手指,她的眼中闪烁着邪气的顽皮。“我很喜欢你!也很享受掳获你的过程——而这一切,只因你是倚盈所爱的男人!”
“你利用我伤害倚盈!”宋天难以置信地大叫,“你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太可怕了!我爱的依柔怎么可能是这样?不!不不……”他突然嘶声吼道,“你根本不是人!是魔鬼!”
方依柔娇笑,笑得花枝乱颤。“我——就是天魔女!”
“天魔女……”宋天低喃,突然转身狂奔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方依柔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哀凄。“我是天魔女……”牵了牵唇角,她突然爆出大笑。
“你不要再笑了!”一个温柔却带有丝不满的声音打断她。
“你终于来了,倚盈。”她转过身,以挑衅的目光看着同她面容相似的粉衣女子。
方倚盈看着她,终于道:“你不爱宋天,却要把他从我身边夺走。你不想做圣女,却拼了命地和我争。难道——你真的那么恨我吗?”
“我不恨你!”方依柔笑了,“我真的不恨你,一点都不恨。倚盈,你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姐姐呀!我怎么会恨你呢?”她眼神尖锐地看她。
方倚盈咬牙,美丽的脸上因羞怒而泛上桃红。“你从来都是这样强硬!碧执!自私!你不肯认输,总认为所有的人都该被你踩在脚下。即使为此伤害别人也毫不在乎……”她抬起头,声音越发尖锐。“像你这样自私、无情的女人,就算有人爱你又能维持多久?!”
——她从未奢求过有人爱她呀!连她至亲的人都不曾爱她,还会有谁来爱她呢?!
方依柔淡淡一笑,眼中全是恶作剧得逞后的得意。“你恨我!温柔可人,善良娴淑,连恋人被抢也不知反抗的方倚盈现在居然为了一个虚名而恨我!你到底也只是一个凡人呢!”
“一个虚名?却是我仅有的——”看着她的眼,方倚盈在瞬间恍悟。“你是故意的!你夺走宋天,争圣女之位,都是为了让我恨你!你是在耍我?!”
“是!我是故意的。我要看你最真实的爱恨,而不是你掩饰过温顺的笑脸。”方依柔逼近她,“戴着那张面具,你活得不累吗?”
方倚盈半张着口,惊慌失色。“你疯了!你根本不配侍奉天魔女!”
“侍奉天魔女?”方依柔低笑,“我为什么要浪费青春去侍奉一座毫无生命的神像?这世上有趣的人,有趣的事,有趣的地方还有很多呢!”
“你当这是游戏吗?”方倚盈大叫,“你会毁了天魔一族的!”
方依柔淡淡一笑。高傲、冷漠的神情如她记忆中的神像,带着淡淡的邪魅妖异。“对我而言,生命就是一场游戏!而游戏的主角是我!”
方倚盈看着她,却说不出一个字,心头只泛上阵阵寒意……
夜色深沉,明月繁星,俯看幽山古刹。
海灯昏昏,香烟袅袅。一个年轻的灰衣僧人盘坐佛前。低眉顺目,轻敲木鱼,禅唱声声。夜风穿室而过,带来丝丝凉意。灰衣僧人猛地睁开双目。精光暴射。惟见宝相庄严,清辉满地……
他仿佛吁了一口气,眼中方流出一种似安心似失望的古怪神色,却突觉空气中隐约有一种似桂如兰的香气。皱紧眉头,他放大声音:“一切有法为,如梦幻泡影,如露如电,应作如是观。”(《金刚经》)
黑暗之中,传来低柔娇媚的笑声。一阵香风过后,殿中已多了一个黑衣女子。女子笑如花,莲步婀娜,柳腰绰约。他缓缓地睁开眼,映入眼中的是一双精巧的木屐。屐上足美如莲、白如霜。“屐上足如霜,不着鸦头袜。”一句忘了出处的诗在心头一闪而过。心头一震,他慌张地双手合十,宣佛号“阿弥陀佛……”目光向上移动。柔软纱衣掩住粉白晶莹的玉体,只露出一双柔若无骨的玉手,但只这一双皓腕,一双雪足,已比世上任何一个赤果的妇人都要令人心动。
伸出粉红的舌轻舌忝红艳的朱唇。她抬起手,露出一段藕般玉臂。抽去束发的丝带,任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披洒。美丽的脸庞明明挂着挑逗的笑,却予人一种天真纯洁的感觉。“如此良辰美景,空寂师父独对明月,青灯苦修,岂不负了锦瑟年华?”
“阿弥陀佛——”低下头,他不再看她。
她眨眨眼,笑声如一杯醇香的美酒,令人迷醉。空寂虽然已看不到她妖娆妩媚的笑容,却仍是心中一荡。
皱皱眉,他低喃:“色既是空,空既是色……”
她挑起眉,嫣然一笑。倚在他身旁的蒲团上。媚人的香气熏人欲醉。她柔软的手轻抚他光洁的头颅。“空寂,你这样苦修行真的能修成正果,升天成佛吗?”轻轻地抚着他头上的香疤。她的声音发颤,“一定很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