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京仪轻轻将门再踢回。
“你的人救不了你,你报上地点,我联络我的人找到孩子,你就可以免去一死,也可以省下断一些骨头。”
“然后呢?你们打算怎么出去?”王应德冷笑一声,眯眼看她,“你究竟是什么人?你看起来很面熟——-”
身著全黑潜水衣,她的曲线分明,不易被错认为男人,但那副架式,却让人不敢因为她是女人而小觑。
她耸肩,转眼看向汴千赫,“五分钟,如果你不能让他开口就轮到我。”
四目相交,他的是极端自制,她的则是控诉和挑战。
她不会让他担下所有的危险,也不要他独自扛起必要的暴力手段。
两股意志正在激战,外人看来,还以为任京仪和汴千赫是两个敌手对峙,互不相让。
“原来是你!”王应德叫道,“你是伍汉的手下,潜进我的房子之后又月兑逃。”他眼神转为阴狠,“原来如此,你有内应。你的好夥伴可曾告诉你,那个放毒机就是他设计的?”
任京仪猛然抬眼看向汴千赫,是他!
“没错,伍汉失了三个狗腿子,全是秦三的功劳。他让你跑了,我只伤他一条腿,就是念在他功大於过。怎么,他不敢向你邀功?”王应德阴笑起来。
三个夥伴的命……汴千赫并不是只有追踪他们和她的行动,也并不是只有“按兵不动”让他们送命,而是从头开始就设计取他们的命,好取信於王应德……
任京仪的视线开始飘忽,汴千赫的却更加犀利,他没有开口,只是紧紧锁住她。
他不会在王应德面前为自己辩护的!她忽然明白。他不会顺从王应德的挑拨,让他俩陷入争执,中了他的离间之计。就算要承担她的恨意。
从他决意要遣她下船开始,他已准备要投注一切,只求救出孩子。
她已将自己也赌上了,此刻私人之情的猜疑不定,显得渺小的可笑。无论如何,要救孩子!
她挑眉望向王应德,“既已陪上三个同伴的命,就算要拔光你的发、挑光你的指甲,我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就算是王应德,也不能不为她嗜血的话语畏缩一下。
她从来不是软脚虾,不是烂好人,更不是天真的理想主义者。
为达目的,她不惜流血流汗,甚至赔上一条命。
如果王应德看不出这一点,是他的遗憾。
“你不可能杀我!”王应德啐道,“杀了我,你也下不了船!我的人会争著当下个老大,就从杀了你们两个开始较劲。”
“很有可能。”任京仪赞同地点头,“但你没有考虑到一点,我不像你,我把别人的命放在自己的前面,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怕死?”
她向两人跨前一步,抽出腰尖的小刀,直指王应德的。
王应德脸色倏然变白。
“你抓好他,”任京仪对汴千赫冷冷地道:“我从他第一个睾丸开始下手。姓王的,你连孩子都卖,还配有孩子吗?我就让你绝子绝孙!、”
外头有持枪的敌人环伺,被抓的孩子在不知名的地点哭号著,而她和汴千赫生还的机率几近於零,任京仪的内心其实是紧张惶然的,但她死命地按捺下任何表情,口气甚至似在揶揄敌人。
对付像王应德这样的冷血动物,只能比他更残忍、无情,否则将败得一塌糊涂。
她的刀尖悍然抵上王应德的裤裆,王应德忽然扯开喉头大叫:“开枪!阿顺!黑仔!你们给我……”
王应德喉头被汴千赫狠狠扣死,但那短暂一两秒的命令已收到效果,门外枪声大起,子弹穿过门和墙,顿时舱内碎片乱飞。
汴千赫带著王应德翻倒在地,压住王应德的身躯。
被狠!
任京仪诅咒著在地上翻滚,努力避开子弹和碎片。
好一个王应德,忍受不了受残,却硬是算准了他俩不会让他死,因为他还有孩子这张牌。
他们甚至得用自己的身体来保护他。
“仪!”她听到汴千赫的嘶声叫唤,“你有没有中枪?”』
任京仪毫不修饰地连声诅咒,身上像有无数处烈焰在狂烧。
“没有!”她毫不迟疑地回答,不管是否有被射伤或割伤。
她滚到王应德身边,决心要他吐出地点。
就算她只剩几秒钟就会被射成蜂窝,也要奋战到底。
她还来不及下手,便听到王应德尖声惨叫,压在他身上的汴千赫,一刀插入他左边的睾丸。
鲜血四溅,叫声凄厉,盖过震耳欲聋的枪响。
“三、二……”汴千赫拔出刀来,对准另一边目标。
“小佰……外,外海三里!”王应德声音高亢得刺耳难辨,“住……住手!”
终於!强烈的释然让任京仪几乎想高声欢呼。她立刻按下无线电,对伍叔的人下指示。
“……确认后再通知我!”她切断通话。
枪声未止,反而更激烈,她抱头伏卧,舱内四散的碎片却奇异地静止下来。
原来枪声不再来自门外,而是对著门外那夥人。
是伍叔!
她不确定伍叔是见对方开火才现身包围,还是她刚才联络以后,伍叔不待她和汴千赫开口要求,便迳自上来救援。
“不要起身!”
汴千赫低沉的声音,有效地阻止她出去加入伍叔的行列。她原是有仗一起打,有力一定出,绝非怕死地躲在安全的地方自保,但汴千赫处处先护著她。
她忍不住抗议,“但——”
“不能确定是伍汉的人。”
无线电在此刻响起。
“确定了吗?”她对著无线电问道,心中最惦记的还是孩子们,所以先问的仍是这个。
伍汉的声音响起,“京儿,孩子找到了,你们不要动,我先解决掉外头那摊!”
任京仪全身松月兑地躺平,“谢天谢地!”她只听到前半部,对於自身的安危全没心思理会。
王应德已经痛昏过去,汴千赫快速将他双手反绑,然后帮他止血。
任京仪摇头,她不懂汴千赫下手比她更快更狠,却能在事后慈悲地施救。
她就没想到这一点,只想著该怎么将姓王的手下一网打尽,彻底瓦解整个儿童贩卖集团。
“汴千赫——”
他已用王应德裤角割下的布条绑好伤口,挪到她身前,以闪电般的速度将她用力拥入怀中。
她愕然地被他激烈的怀抱淹没。
“汴——”
“你就是不肯让我安心,是吧?”她被他锁得呼吸困难,听到那压抑的耳语,不禁咬住下唇:心口缩得更紧。
“你自己呢?是你想把我赶下船……”
他硬实的胸膛剧烈起伏著,刚才那如山一般无可撼动的男人,此时竟微微发颤。
为她……
“京儿,外面没问题了,出来吧!”
无线电传来伍汉的通知。
被夹在她胸前防水口袋和他之间的无线电,被他一把拿去。
“伍汉,王应德人在舱里,交给你了。至於京仪,交给我,我们失陪了。”
他切断通话,将无线电放回她的口袋。
“失陪?”任京仪迷惑地被他拉起身。
“来!”
他打开船舱内地板的底部通道,带她下到更低一层的船舱,穿过好几个相连的船舱,直至货船后方的甲板上。
“我们回你的船。”他的声音粗嗄,甚至有些急迫,握住她的手烫热而紧绷。
他没有潜水衣,但这似乎不足以困扰他,先示意她-跳下,随之也纵身浪中。
回程的距离似乎比来程短得多,任京仪知道是方才的险局使肾上腺素分泌旺盛,精力大增,感觉连海水都不似先前冰冷了。
他保持和她并肩的速度,直到游近她的小船,先使劲爬上船,接著一把将她拉出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