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京仪瞅了伍汉一眼。“怎么你也一样喜欢打哑谜?我现在才注意到。”
伍汉叹口气,这女娃儿当真脾气够硬,应该好好忏悔赔罪的人,现下反倒瞪著眼责难起他来。
看来汴千赫的确不简单,能让任京仪另眼相看的男人,天下恐怕不出两、三个。
“我本想让你退出这个案子的。”
任京仪猛然抬头。“不行!”
伍汉责备地扬起唇角。“早知道你会这么说。你刚刚不是承认了,无法百分之百客观行事?大敌当前,你只要一个闪失就完蛋了,汴千赫也会跟著遭殃。你想过这一点吗?”
没有,她最近头脑里塞满了奇奇怪怪的思绪,多半和那个谜样的深眸男人有关。
“因为事关重大,我们会更小心的。”
俨然已是“两人小组”自居了?伍汉眼中浮现笑意,暗付汴千赫对於任京仪这个决定的可能反应。
是像他一样担忧个半死?或是……
他看著这女娃儿长大,教她武术,拗不过她的要求而将她纳入组织中。
然而这个案子的危险程度,是以往的任务所不及的,她甚至因而胸部挨了一颗子弹!
伍汉内心交战著,他一向决断迅速、眼光精准,但是否在这件事上,他被亲情所左右,也一样无法百分之百冷静、客观?
他绝不能出错!事关京儿的生命。
看来,他得和汴千赫会上一会。
***
在汴千赫所选定的一个商业建筑顶端上,叱咤情报世界多年的一中一少见面了。
“夜光,终於有幸见到本尊,我是不是第一个?”
伍汉轻松地点起一根菸。京儿骂过他多少遍,勒令他在她高中毕业前戒菸,否则她要抵制,不上大学。
唉!真狠。解决掉姓王的以后,真得戒菸了。
“同时知道名号和人的,你是第一个。”汴千赫沉静地回答。
“知道你本名汴千赫的呢?”
“我只告诉过一个人。”
也不用问是谁了。伍汉微笑,他能查出姓汴的真名,全凭高人指点,而要让眼前这个神秘如魅影的男人自己吐露身分的话……
也只有-个人办得到。
“你救了京儿两次,我该谢谢你。”
“不必。”
真是言简意赅的男人,这一点,怕不把一向直言直语的京儿给逼得半疯?伍汉又笑了。
“夜光”,情报界、警界、黑道中如雷贯耳,鼎鼎大名,但奇特的是,无人见过他,只把一堆奇案的功绩全往他头上套,有如传奇一般。
使用代号、更换身分,原是情报界的家常便饭,有时为了任务方便,一改再改,用过就算,无人记得。
但在讲求丰功伟业立下大名,以便吸引大案上门的这一行里,“夜光”种种事迹让人惊叹,却奇怪他不愿曝光,反而更加引人注意,每次有不知名的特务破了大案,大家都认为一定又是“那个夜光”干下的。
伍汉大名,谁人不知?但夜光的名气是另一种,让人打从心底神往的那一种。
“我不会问你王应德的事,我知道你不会说。”伍汉弹了弹菸蒂,“我也介入不了你和京儿的事,我一样也没有立场。但京儿的任务是我份内的事,不能不管。”
“你不把她调开?”
“你想她会让我调吗?”
汴千赫沉默片刻。“我也不想她被调开。”
“哦?”伍汉扬起眉。
“有时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待在敌人看得见的范围内,这样,你同时也看得见敌人。”
好个夜光,果然不简单。
伍汉很少打从心底佩服人,眼前这个捉模不定得让人不得不防备,却又精锐得让人不能不敬佩。
“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伍汉说。
“请问。”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京儿的?”
京儿的双重身分,一直被他保护得极好。她如此年轻,不像干密探的,又过著普通的学生生活,怎么还会曝光呢?
“你记得她的第一个案子吗?破获校园毒品那次?”
伍汉一惊,那是三年多前的事了。那么早?
“记得。那是多年来最大一个连锁校园集团被解体,若不是京儿轻易申请到中盘买主的位子,我们很难打入核心。”
“我那时也已混进去,那集团里七个大盘之一就是我。”
伍汉又是一惊,他竟不知“夜光”也插了一脚。
他忽然想起,当时京儿曾幸运地被其中一个大盘交予集团内的进货程序,本以为是终於取信於集团大老,结果竟是夜光神不知鬼不觉的帮助?
“她的确有让魔鬼也信任她的本事。”汴千赫又说。
当时的任京仪,假装成一个抢钱太妹,言词粗鲁,算计精明,一心想在校园毒品市场大干一笔,演来简直唯妙唯肖。
伍汉咧嘴笑了。“原来早自那时起,你就已自命为她的守护天使?”
汴千赫敛起眼眸,伍汉不能确认他在那暗沉的眼光中看到了什么。
当“夜光”不让你瞧见掩藏在阴云之后的月亮时,任你仰断了颈子也是无可奈何。
从这个顶楼眺望下去,可以看到四周建筑的顶端,原来这是方圆百里内最高的建筑,居高临下,不怕被人无意间望见。
“伍先生——”
“叫我伍汉就行了。”
“伍汉,”汴千赫微微点头,“我知道你找我,是担心我为她带来更多危险……但我也不确定,现在和她有所交集时机究竟对不对。我没有什么可以承诺,只能尽力而为。”
“好个尽力而为。”伍汉沉吟,“由你口中听到,已经远超过我所能要求的了。”
两个男人,放下敌意和竞争,像一对父子透过对同一个女人的真切关怀,立下誓约,并信守诺言。
伍汉看看手中仅抽了一口的菸,淡淡一笑,把菸丢下地踩熄。
“我想,你小看了我对京儿的信心。”
“哦?”汴千赫跟随他往楼梯间走去。
“你们的交集,也许真需要你尽全力才能应付。”
伍汉轻笑起来,像对自己的谜样话语非常自得。他重重往汴千赫肩上一拍。
“夜光与海盗,这是怎生的组合?”伍汉的取笑中,带著真心的赞叹。
他一点也不怀疑,汴千赫是百分之百的投入。
可他看著长大的京儿,岂只一般男子可以相抗衡的?
而无所不在的夜光,又将如何把海盗紧紧包裹住?
如果不是有生死顾虑,他简直等不及想看这出好戏了!
第九章
预定进行交易的那晚,任京仪一身潜水衣,伏卧在港边一艘渔船中,身上遮盖著塑胶布,藉著望远镜监视远方那艘中型货船。
王应德果然精明,将交易安排在他的船上进行,驶入公海,让警方无法轻易接近或干涉。
她等待天色全暗,潜上小船。以她的体力,游上数里虽不成问题,可寒冽的海水却会消耗她宝贵的内功来保暖身子。
她发动小船的马达,诅咒著听来震耳欲聋的马达声,往目标中的货船靠近,却只能接近到某种距离,再近的话,王应德的手下很可能会听到马达声。
黑暗的海上,没有一丝月光,气象报告预测今晚会下雨,她不能不感叹王应德的好运道。
这样的天气,渔人和旅客都不会在海上流连,夜钓客无迹可循,也就不会有闲杂人等注意到大船的可疑行径。
她关上马达,再拿出望远镜监视,看到一艘快艇正高速接近货船。
来了吗?她全身进入戒备状态。
很准时,王应德的确是要求严格的老手,从不允许计画有半丝出轨。
一旦确认,她行动矫捷的掀去塑胶布,将锚抛下,枪和刀插入后腰的皮套,戴上防水镜,坐在船舷往后一翻,就没入黑暗无边的深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