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蓝放下报纸,问韩楚:“看新闻了吗?”
“啊?”韩楚罕见地面无表情,“我把‘墨点雨’的门打开吧。差不多是营业时间了。”
“嗯。”蕴蓝低声说,“出事了。有个研究所发生事故,全所的人,甚至在附近的人,死伤大半。现在我的接触范围这么小,什么消息也不知道。不是恰好看到前段时间的报纸,这么大的惨事根本不会察觉。”
“死亡吗……”韩楚说。
“啊,就这么短短的小段时间里,人就没了。人的生命真是太脆弱。”
“……”
“那些死去的人们,一定还有许多憧憬,有许多梦想,可……”蕴蓝坐在椅子上,突然怔怔落下泪。
韩楚说:“你哭了。”
蕴蓝用手捂住眼睛,“真是丢脸啊,为什么连带自己都变得如此脆弱?总是会想,倘若自己的生命终结在那种地方,该有多少遗憾。我还有多少年的生命?我还有多少时间浪费在烦琐的人事处理上?以为自己还有很长的时间,什么也不用急,然而,谁知道明天谁还活在世上?”
明天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谁都无法预知。若能在今天把握的幸福因为迟疑而放掉,也许明天就再也得不到。
韩楚忽然说:“妈妈在事故发生那天给了我一样东西。”
“啊?”
韩楚把盒子掏出来给蕴蓝看,“你要不要?”
蕴蓝问:“什么意思?”
韩楚的语气略微不自然:“叫我送给可以接受它的女生啊。”
“……”蕴蓝怀疑地看着韩楚,“那你给芊离好了。”又漂亮又坚强!在逆境里生长的好女孩子!
韩楚不耐烦地说:“她有男朋友的。”
蕴蓝听他一说,脸色立刻变了,恨声说:“她有男朋友你就给我?你以为我这里是垃圾收容站!”说完抬手,作势要扔。
抓住蕴蓝的手,韩楚叹了口气,“别这么无聊好不好?那女孩子年纪才多大,这种东西,不管她有没有男朋友也不能送啊。”
“……”蕴蓝盯住韩楚不说话。
“我是比较喜欢和女孩子开玩笑,不过也只是开开玩笑而已。你在我身边这么久,连这个都不明白的话,还真是让人寒心。”
蕴蓝恼怒道:“那你到底要说什么!”
韩楚沉默过后干咳了两声:“这个东西,还是送给成年的女性比较好啊。”
“……”
韩楚忍无可忍,大喝:“咳!猪头啊!婆婆送未来儿媳的东西嘛!”
蕴蓝在瞬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刚才说什么?”
“好话不说二遍。”
“什么好话,我找你确认,是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听到了一个恐怖故事的开头。”蕴蓝抓住想走开的韩楚,问。
“恐怖故事?你这家伙。”韩楚说,‘不要就还给我。”
蕴蓝不理,“刚才到底说的什么?”
韩楚只觉恼羞成怒,“是恐怖故事的开头!”突然抢回盒子,他大声说:“不喜欢就不要听好了!”
“……”蕴蓝眼睛里阴阴郁郁的,“你刚才说的恐怖故事,我其实有点兴趣听看你要怎么讲。但是,为什么这么匆忙就开始序幕?
蕴蓝有些忧伤地望着韩楚,“这么匆忙的,想逃避什么?想决定什么?”声音逐渐大起来,“根本就不是自己有兴趣对我讲故事,根本就不是出自自己的真情,只是要利用别人为自己作决定,不是太可恶了吗?这样不真实的开头,我根本怀疑自己的耳朵没有听真切啊!”她轻轻地说,“是我幻听吗?”
“……”韩楚看着蕴蓝,他看着她,慢慢地拉过她,没有感受到抗拒,就把她拥入怀里,抱得那样紧,又那样温柔。
那个身体是那样温暖,虽然不像摩托车那样给自己奇妙的异想,但是有温馨的体温和力量。
她像只小猫没有反抗,轻声说:“我快要不能呼吸。”
韩楚感觉着碎发的奇妙摩擦,低声说:“……拜托你。”
“嗯?”
韩楚低声说:“……没什么,刚才那个恐怖故事,说得太快会吓到你吧。对不起,我太自私,我太过分。”就拜托你,为我作出决断,就让我明确地选择,就让我成为你想要看到的那种人,就这样变成一个安分的青年,过安定而有保障的生活,幸福而平静地拥有家庭,有时虽然野蛮,但是也有时候是很温柔的妻子,甚至有自己的孩子——听起来很圆满。
然而摩托车,摩托车……终究无法现在完全放弃。
韩楚继续地说:“父亲为我找了份电脑公司的工作,我下周会去看看。说不定我可以逐渐变成你想看到的那种人。”
从此安静地坐在狭小的空间里摆弄电脑,然而摩托车,摩托车……
心里有什么地方被撕成两半,同时也因为这撕裂而轻松下来。
然而,摩托车,摩托车……
韩楚轻轻放开蕴蓝,感觉到了浓重的哀伤。
虽然作决断是早晚的事情,然而,摩托车,摩托车……
“韩楚……”蕴蓝轻轻唤他。
防盗外门被“咚咚”地敲响了。
“姐姐,哥哥,开门啦!营业!营业!6点咧!”
因为被打断而不打算继续刚才的话题,蕴蓝沉默一下,“‘墨点雨’是早晨6点就营业的吗?”
外面古芊离的声音很不耐烦,脸上盈盈的笑却看来很安逸。
她身边的陈九洵无聊地看着门,“眼熟啊,似乎在任务列表上看过的门牌。你在这里打工?没有钥匙?果然是不给人信任感的典型。”
“你懂什么,我是给里面的人时间缓冲啊。一大早,彼此有着爱意的青年男女共处一室,总该有些话要说吧。”古芊离双手捂住脸颊,“啊!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们的关系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
“说起来,为什么要我陪你过来?”
“找个合适的,不会扣钱的理由翘班,然后去找安然啊,说好今天去帮她的。”
“呼,那就随你编吧。”陈九洵吁了口气,“原来你最近在做这个案子。帮忙把浪子的心收回来?这种古怪的CASE我可接不来。”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如果因为委托方和被委托对象的关系有了重大发展而自行解决了问题,这几个月的工夫就全白搭了吧。”
“什么话。做赏金任务本来就是赌博。个人依照自己的能力和爱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判断失误,接了力不能及的工作,只好自己去死;同样的,若是明明很有能力,去做些小堡作,也很浪费。”古芊离笑说,“我觉得自己的选择眼光比你好很多。”
“哼,那个韩楚,已经决定浪子回头了吧,我看你要血本无归。”
迸芊离惊奇地挑眉,“你听到里面人说话了?我以为你听力很差的。这样侵犯隐私权哦。”
“我好歹也是猎人,听力最起码优于一般人吧。”陈九洵不满。
“你在为我遗憾吗?放心吧。”古芊离看着前面,眼光莫测,“理想和现实,有了不可以忽视的差距,哪里是自己想选择就可以轻易选择的?”她的声音很冷,“即使强迫自己逃避,问题还是存在,只是暂时不会显现。只要有一根导火线,就会炸起来,‘轰’的一声……”
陈九洵不语,随即摇头,“你的个性,其实跟那位杀手老师一样,内里狠得要命。还好你是赏金猎人,不是杀手。”
“否则你也要立誓愿抓我吗?”古芊离盈盈笑说,“正义感太强烈的小孩,给你个警告,别为了什么责任感和打抱不平的念头去调查ERI研究所的爆炸事件。”
“谁说要调查那个了?又没有人委托。没有钱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