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小青的眼神一黯。“唉!真希望夫人不用离开,这样小青就可以一辈子陪在夫人身边了。”
“小青,你别这么说。”汪紫薰晶瑩的双眸罩上一层浓郁的忧心。“在泉州不知道有什么样的日子等着我,我怎么能让你跟在我身边受苦呢?”
“受苦?!”小青听了,乐不可支地笑了出来。“夫人,你担心太多了,大爷待人那么好,加上夫人又怀了大爷的孩子,大爷怎么捨得让你吃苦呢?”
虽然她不晓得真实的情況如何,两人怎么会没有成亲就先有了孩子?不过,她看得出来大爷对夫人的重视,她说什么也不相信大爷会亏待夫人。
汪紫薰不安地咬了咬下唇。
“我不知道,他的身材那么高大,长得一脸橫肉,一看就知道很兇恶的样子。”
罢走到门口的袭自琮倏地停下脚步,然后皱起了俊眉。
一脸橫肉?这就是她对自己的看法吗?
“夫人,大爷哪有你说得那么可怕啊?”小青那稚气的脸颊染上一抹忍俊不住的笑意。“大爷虽然严肃了点,但是在杭州可迷倒了不少姑娘家,连这里的丫鬟都忍不住会多看他几眼。”
汪紫薰难以相信地瞠圆水眸,惊讶地喃喃唸着:“怎么可能?”难道她们全瞎了眼,看不出他掩藏在外表下的那股戾气吗?
小青挑了一根玉簪插在挽好的发髻上,笑咪咪地提出建议。“夫人,不如你跟大爷提一下,让小青在你身边服侍,好不好?”反正她在杭州也无亲无故的,不如跟在一个好相处的主子身边,她也落得轻松愉快。
“我?”汪紫薰吓了一跳,直觉地摇摇螓首。“我不敢跟他说话,他看起来那么残暴,一定会拒绝我的。”
事实上,只要一见到袭自琮,她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晚可怕的遭遇,然后从头顶涼到脚底,她怎么敢主动跟他说话啊?
“你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我会拒绝你?”一串低沉的声音从倚在门边的袭自琮口中冒出来。
汪紫薰与小青同时转头望向门口,接着,两人的面色都惨白了起来。
“大爷,你来啦!”
小青心虛地欠了欠身,然后退到一旁。
汪紫薰则抖着双脚从梳妆桌前站起来,黯淡的双眸散发着恐惧。“我……下回不敢了,求你别……别怪小青。”话一说完,她立刻闭上眼眸,脸色灰败地等待他一拳挥打过来。
她知道他听见了,因为他的神情难看得很。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见到她双眼紧闭,袭自琮不由得加快脚步走到她的面前,抬起她那冰冷的下巴。
当他碰触到她的肌肤时,汪紫薰畏缩了一下,但是,想像中的拳头一直没有落下来,她不禁疑惑地睁开眼眸。“你不是要……要打我吗?”
袭自琮的心莫名地一紧,突然明白她为什么闭上眼晴了。
“别怕!我没有打女人的习惯。”他面无表情地松开她的下巴,只有额角的青筋洩漏了他对袭衍威的怒气。
汪紫薰连忙退了几步,一双清柔的乌眸无助地往床舖瞄去,像是恨不得立刻跳到被窩里躲起来一样。
“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袭自琮把她惊惶失措的反应看进眼底,決定建立她的信心。
“什……什么?”
汪紫薰那迷惑的眸子有如两澈呆滯的死水,刚才的惊吓过度让她一时之间忘记先前发生的事。
小青哀叹一声,夫人干嘛怕成这样啊?大爷又不会吃了她!
“关于这丫鬟的事。”袭自琮冷睇了小青一眼。
照理说,这丫鬟这么没大没小、尊卑不分,他是不应该让她留下来,但她却是整个宅子里汪紫薰唯一不怕的人,他只好暂时留她伺候紫薰了。
“噢!”
汪紫薰慢慢垂下脑袋瓜子,一双水灵的美目紧紧的黏在地上,她躊躇了老半天,还是没有勇气开口问他。
因为他表现得实在太古怪了——她说了他的坏话,他竟然没有生气,反而逼她问一个他明明已经听见的问题。
“你真的不问我吗?”袭自琮勉强着性子再给她一次机会。“紫薰,你不问出来,怎么知道我会拒绝你?”
汪紫薰的內心顿时陷入激烈的挣扎中,她以前被拒绝习惯了,连最基本的要求都不敢说出口,因为只要一开口,随时随地都可能会带给她一顿毒打,她不确定是否能为讨人喜欢的小青冒一次险……
袭自琮失望地摇摇头,转身要离开房间。“我……”望着他那寬厚的背影,汪紫薰焦急地嗫嚅一声。“可不可以——让小青跟着我?”
袭自琮顿了顿脚步,刚硬的嘴角霎时软化下来。“可以。”
语毕,他带着满意的微笑离开了。
汪紫薰张着杏红色的小嘴,惊愕得都忘记要合拢了。
不会吧?她是在作梦吗?不然她怎么听见他答应自己的请求了?
太——太不可思议了吧!
“耶……夫人,小青可以跟你在一起了……”小青喜形于色地欢呼一声,又蹦又跳的。
※※※
汪紫薰万万没想到在泉州“浪喜庄”等待她的是一场盛大的婚礼!
抵达泉州的当晚,她被安排住进客棧內,隔天就在敲敲打打的鑼鼓喧天中搬进了新房。
一切发生的速度之快,让汪紫薰感到措手不及!
棒着红色的喜帕,汪紫薰感慨地叹息一声。
同样都是喜气洋洋的新娘子,她的心情却与三年前嫁人时截然不同,当年她含羞带怯、懵懂无知,但是,此时她的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对不可知的未来怀着惶恐不安的情绪。
在所有的男人中,就属袭自琮最难以捉模了,凭他那惊人的财势,想要娶哪家姑娘还不容易,何必娶一个寡妇为妻,陷她于尴尬惶然的境地呢?
汪紫薰瞪着面前的喜巾闷闷不乐,她本来以为他会随便安排她住进一间偏远的廂房,两人从此不再见面,谁知道他竟然不吭不响地设计她成亲。
如果早知道他这么阴险,她就算被打死也不来泉州了。
原来他先前的裝模作样就是为了把她骗来泉州,一旦来到他的地盘,他想要怎么折磨她都可以,就像袭衍威一样。
一想到这里,泪花便开始在汪紫薰的眼眶中凝聚,可怜兮兮的泪珠儿滚了两圈后才滑下脸颊。
她真是愚蠢!经过那么多的教训,竟然还那么容易相信男人!
就在汪紫薰愈哭愈难过、愈哭愈懊悔的时候,喧闹的交谈声由远而近慢慢地传到她的耳中……
“你们可以回去大厅喝酒了。”一个微醺的低沉嗓音在门外响起,接着传来门扉开了又关的声音。
汪紫薰慌张地拭去眼泪,把双手放在膝蓋上,全身僵硬得不敢乱动。
袭自琮轻轻掀开她头上的喜帕,见到她白皙的脸颊布满未干的泪痕,及那双红通通的双眼,不禁拧起两道英挺的眉。
“你怎么哭了?”
虽然从杭州到泉州的一路上,他已经习惯她的柔弱胆小,动不动就被吓得掉眼泪,但是,见她哭得那么伤心还是头一遭。
他的接近让汪紫薰乱了方寸,只见她斂下含泪的水眸,害怕地摇动螓首,冷汗沿着顫抖的背脊不停的滑落下来。
袭自琮那严肃俊伟的脸庞掠过一丝无奈,他摇了摇头,然后挑起她小巧的下巴,低哑地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除了这个原因,他想不出她为什么掉眼泪了。
汪紫薰慌乱地挣月兑他的大手,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蹦到床上,紧紧地抱着床柱不放。
“别……别碰我!”
“原来你是在怕我!”袭自琮的黑眸闪着阴郁而危险的光芒,语气也干涩了起来。“你把我当成什么样的野兽了?别说你现在肚子里怀着我的孩子,就算没有,我也不可能伤害你,你放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