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想装蒜?!”小豆子气呼呼地冲到韦端己身前,激动地用力骂道:“不是被你偷吃掉,难道是被老鼠吃掉不成?你到底是哪一房、哪一宫的太监?竟然偷吃到我豆公公的地盘上来?!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韦端己的注意力被他吱吱喳喳的聒噪斥责声给吸引,他活到二十七岁还没有人敢大声骂他,让他内心觉得有点怪怪的,不由得多看了那小太监两眼——
只见他个儿瘦小,但玉面朱唇,秀美已极,配上大而清澄的灵瞳,活像一名娇美可爱的小泵娘,缺少一种男子所应该有的气息。
他从未见过气质如此清灵素净的小太监!
“你叫什么名字啊?”他气定神闲的语调中有一股慑人的威严。
“小豆子。”一时受到他的气势影响,她的名字就这样顺口溜了出来,小豆子对他投以斥责的眼神,不甘示弱地重哼一声。“大胆!我豆公公的名号你怎么可能没听说过?敢情你是新进宫的太监?”
韦端已被他生动活泼的表情给逗乐了,暂时抛下郁闷的心事,顺着他的问话装下去。
“是的。”他的嘴角浮出一丝笑意。“豆公公。”
“嗯!这样叫就对了。”小豆子的神情趾高气扬极了。“以后不准那么没大没小的,如果得罪了我,你美好的太监生涯就毁了,听清楚了吗?”
不是她小豆子在臭屁,她在后官也算是一个有势力的人,不敢说呼风唤雨,但凭她跟宫里红牌太监江公公的交情,倒没有人敢小觑她,否则“瓀玟宫”这个肥缺哪轮得到她!
“是的!”韦端己再一次露出笑意。
看烦了宫内必恭必敬的太监,这个“豆公公”倒是清新可喜得很,明明是天真无邪的面孔、年龄,却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看起来挺有趣的。
他生平第一次对朝政以外的事起了些许兴趣。
小豆子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一脸的满意。“不错!你这小子算是可造之材,从今以后你就跟在我身旁,有我豆公公‘罩’着你,保证没有人敢欺负你,你放心吧!”
“谢谢!”他若有所思的黑眸盯着他那用力拍打的小手好一会儿,才将视线调回他热切的脸孔上。
他的外表真的很像阴柔的太监吗?
“啊!甭客气了,瞧你这呆头呆脑的言行举止,一点太监的基本规矩都不懂,八成在后宫里混不太开,真是可怜!”
小豆子热情地拉他坐下,大方地分一大半的点心给他。“来,你多吃一点,先填饱肚子再说,以后每晚的这个时刻,我都在‘瓀玟宫’等你,拿些好吃的料给你。”小豆子刚进宫时,也曾遭到那些老太监们的排挤欺负,常常饿肚皮,所以她本着照顾新人的想法,主动帮助对方能吃饱。
“真的?”韦端己觉得这名“豆公公”热心得过头。
小豆子自动将他怪异的神色解释为欣喜若狂。“当然是真的,我小豆——呃,豆公公一言九鼎,绝不会唬你的……”
韦端己在他叽哩咕噜的保证下,万分无奈地食用糕点。
老实说,这“豆公公”还满可爱的!
或许这种认识朋友的方式是最无负担的,他这一生受到太多繁文缛节的拘束,放纵一次又何妨!
况且今晚他露出的笑容比他去年一整年加起来还要多呢!
☆☆☆
“皇上,您可回来了,快急死奴才了。”一名鸡皮鹤发的老太监快步来到韦端己身边,连大礼都还未行,一双满是皱纹的老手就已关切地模遍韦端己的龙体。
罢跨进寝宫便遭受“奇袭”的韦端己,是一脸的忍耐状。
“朕出去散散心而已,用不着大惊小敝。”面对那从小照顾他长大的江公公,韦端己对他的唠叨与鸡婆通常是采容忍的态度。
因为江公公是最关心他的人,况且他从不恃宠而骄。
“皇上,这回就是您的错了。”江义拍手示意皇上的贴身太监小昆子上前,替皇上更换舒适的寝衣,其他几名宫女则手捧着衣物站在一旁。
“是吗?”韦端己闲闲地瞄他一眼。
“当然,太后娘娘为您挑选的三十名秀丽佳人,全安置在‘琅华宫’三个月了,而皇上您迟迟不肯册封与召寝,如今却在外头御花园与宫女厮混、打野战,这岂不本末倒置?”
江义一直不懂皇上在搞什么鬼?明明是个雄赳赳的正常男子,却从不宠幸“琅华宫”那些佳丽,让皇宫内的人议论纷纷,担心皇上是不是那个“不行”了,若不是江义一直服侍在皇上身边,知道他正常得很,否则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江义了。
啊……难道是三年前皇上出游的那段时间出了“差错”?
韦端己挑高英挺的剑眉。“朕没有临幸任何一位宫女,也不会要‘琅华宫’的秀女伺寝,你用不着白费唇舌了,还是早一点回去休息吧!”
他一眼就洞悉江公公的企图,无非是母后要他来提高他的性趣,早日下诏立后封妃。
但是他不能随意动“琅华宫”的佳人,一旦垂幸任一名美人,就得封予适合的名衔,如此一来,不将全朝野殷切期盼的皇后立下来,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可是目前最适宜的皇后人选只有霍吉淑一人……这叫他不禁欲都不行。
幸好,他虽爱美色,但不色婬,不会贪恋于肉欲之中,所以他还可以“撑”一段时日。
江义不打自招地嘀咕几句:“我当然知道皇上打定主意不碰‘琅华宫’的秀女,才会一个接一个将她们赐婚给朝廷内前景看好的青年才俊,只是太后娘娘非得要奴才在皇上面前多说几遍,不然奴才才不会自讨没趣呢!”
他又不是吃饱闲着,专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傻事!
韦端己好笑地横睇着江公公,一边挥手指示所有的太监和宫女退下。
“朕知道你有满月复的委屈,行了吧?”
“奴才不敢。”江义发觉自己好像抱怨过头了,于是慢吞吞地想要跪拜在地。
韦端己赶紧扶住他老迈的身子,戏谑道:“你这老小子最爱装模作样了!你说,除非有别人在场,朕哪时要你行礼请安了?更别说是跪在地上。”
江义张着快要无牙的嘴傻笑几声,摆明是默认了。“呵……呵……皇上,您今晚的心情不错喔!难得看您脸上带笑容。”
自从一年前皇上登基后,江义就没听过皇上跟他说笑了。
“是呀!今晚在‘瓀玟宫’碰到一个好玩的小太监,跟他聊了一会儿,使朕的心情确实愉悦多了。”
“瓀玟宫!”江义眯着眼低喃一声。“那不是小豆子的地盘吗?”
韦端己炯亮的黑眸直盯着江公公。“你也认识那名小太监?江公公。”
“是的,皇上,后宫的太监、宫女哪一个不知道小豆子的大名?”江义一脸发噱地道下去。“他呀!表灵精一个,精明可爱,又有一点狡黠,跟每个太监、宫女都能称兄道妹,滑溜得很,老是带领一群小太监四处乱玩,前阵子还发明一种露天烤肉的玩意儿,差一点把北边那片御花园给烧得精光,真是人间绝宝!”
难怪这些天一直闻到烧焦味,他还以为自己闻错了呢!韦端己思忖道。
“他这样做,总管太监不会生气吗?”据他得到的小道消息——当然是来自碎嘴的江公公——总管太监的脾气相当火爆。
“生气是难免的,只是每个人看到小豆子那张无辜憨甜的脸孔,气就消掉大半了,顶多关他个几天而已,谁叫他每天制造那么多笑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