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品男终于忍耐不住了,他有趣的看着女儿。“你真的不知道?呐,我得到一个消息,说你和慕家少爷正在交往。呵呵,我说啊女圭女圭……”
颠倒阴阳,这在古代是个可致罪的罪名,而在现代,真的发生在自己喜欢的女人身上时,慕朝雪却不知道该拿吉丽娃怎么办。
在发现事实真相,知道她一人饰两角,荒谬绝伦的和妹妹进了礼堂,每天还得打电话、视讯甜言蜜语,甚至,当妹妹出现在美国,她还得在短时间内变装一人饰两角后,他整个傻眼,完全无法接受。
撒下了漫天大谎的她,令他无法不动怒,任何人都无法忍受被欺骗,更何况是这样“大规模”的骗婚行为。
老太爷惜情念旧的一番心意被辜负了;他父母嫁女的心情被愚弄;甚至,那些带着祝福前去观礼的亲朋好友一样被唬了。
而他呢?也许是除了妹妹外,受骗最深的一个。
他承认,事情真相摆在眼前,害得他原本计划好的求婚全然中断,那种被愚弄的错愕、愤怒,让一向冷静沉着的他一整个乱了。
随着吉丽娃回波士顿,他一个人沉静冷却后,他看到的、感受到的,已不再只是愤怒、被欺骗,而是一个女儿为了顾全大局所受的压力和无奈。
不必特意求证,他也可以推测,以吉丽娃少根筋的性子,想不出什么“妹代兄职、顾全大局”这种似是而非的计谋。既然不会是她自愿,他约莫也可以知道是谁在赶鸭子上架。
吉丽娃代替兄长和舒舒进了礼堂后,不是事情的结束,而是开始,她为了不让东窗事发,得每天打电话给“妻子”,还要视讯,更得在妻子家人面前“演”自家兄长,陪对方谈笑风生,战战兢兢的努力不被识破……
忽男忽女变变变,在电影中搞笑滑稽的桥段,此刻他想来,却只有对她心疼不已。
她在疲于奔命的转换吉丽娃和吉隆坡这两个角色时,那种害怕又不得不的压力有多大?在面对最亲密的男友时,却有苦难言,还是把最自在、最轻松的一面展现在大家面前,心里的压力和无助却只能自己承受,她有多苦?
敝不得事情被拆穿时,她会那样的痛哭,是真的忍太久,到达极限了吧?
可惜她犯的错,不会因为他的心疼而被宽恕,起码他家人那一关就过不了。
在一般人看来,这件事就是男方逃婚,其家人因为不愿意放弃这样的好姻缘,因此妹代兄娶成就一桩事,可就女方的家人来看,却不是如此简单,而会看的更深、更多。
譬如说新郎为什么要逃婚?莫非是对这桩婚事有意见,抑或对迎娶对象不满意?再者,为什么准新郎都逃了,男方还要勉强以妹代娶?图的是什么?是愧疚、不愿放弃的好姻缘,或者,只是贪图新娘子背后显赫的家世?
这些他想得到的可能,他的祖父、父母不会想不到。
所以他能做的,就是把事情和妹妹说清楚,告诉她,事情一旦被揭穿,他们和吉家兄妹的缘分大概也就尽了,请她先和他一起隐瞒。
而他这么提出后,妹妹当然愿意帮,只是……他老觉得妹妹有其他事瞒着他。
吉丽娃做了错事不容置疑,他也的确生气,比起这些,他更知道他爱她,他不会轻易放手。起码,不会因为她这个无奈、非自愿性的错误而松手。
因为爱她,他可以为她压下一切真相,甚至做了最不好的打算,如果哪天事情真的瞒不住了,就一起面对,一起承担。
一个星期都没联络,一来是要给他自己完全冷静的空间思考,二来,他也想让吉丽娃知道,这一次的事情真的很严重,她的确做错了。
所以在周末假期,他忙完了自己的事后才搭车到波士顿,许久不见,除了要针对这件事好好谈谈外,他也订了她喜欢的餐厅,想找个适当的时间把因为“东窗事发”而没送出的戒指送出去。
慕朝雪走进了吉丽娃租赁的旅馆,他先到柜台登记访客资料,然后眼尖的注意到十几分钟前,另有访客造访。
看那英文名字,是吉丽娃的父亲吉品男。
可能是因为女儿代娶的事被揭穿而赶来的吧?
他本想先离开,可又想到自己想娶人家的女儿,没有好好的打一次招呼,于礼说不过去。难得他老人家正好在波士顿,就顺道见个面吧。
他上了楼,长长的走廊一间间整齐划一的门牌,可能因为天气热,有些房客舍不得开冷气,好几间房是把门打开的。
远远的,他就看见吉丽娃住的那间房,门也是打开的。
他一步步的靠近,在还有两户的距离时,就听见有个上了年纪的男性嗓音叨叨絮絮的说——
“你真的不知道?呐,我得到一个消息,说你和慕家少爷正在交往……”
听到这里,慕朝雪原本要再往前迈进的步伐定住了。他们正在谈论着自己,这时候出现岂不是尴尬?
“那……那又怎样?”吉丽娃的脸不由自主的红了。
“你啊你,真是承袭了我的聪明才智,才会设想得这么周到。”
“咦?”和慕朝雪交往,跟承袭了老爸的聪明才智、设想周到有什么关系?
“我怎么想,都觉得你和慕家少爷的缘分也太玄了,想必你一定早有计划,这才一遇上就成就了好事。”
“你在讲什么啦?”吉丽娃一头雾水。
吉品男继续说:“也对啦,老是得女扮男装的代替哥哥哄小嫂子,还不如自己出马去钓亲家舅。女孩子出嫁就是别人家的,老太爷再疼孙女,以后偌大产业还不是得交给孙子,你这步棋下得高明,老爸佩服!”
“早就跟你说要和这种公子哥儿交往才有幸福,你瞧,和慕家大少爷交往,以后就是少女乃女乃了,不是很好?”
“真不懂你,早知道这样,当初相亲照交到你手上,你就该点头了啊,还绕了这么一大圈,真是……”
“爸,你在乱讲什么啦?我才没有计划什么。”老爸从以前就爱乱想,连这么荒谬的事情都编得出来,真是够了。
“好啦好啦,我不说不说……”
吉家父女俩并不知道,他们的谈话尽数落入站在外头的慕朝雪耳中,而他的表情,也因此由原本的轻松自在变得铁青,垂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紧握成拳。
他快步的转身离开,心中狂怒的波澜高卷,怎么也平息不了。原来是这样!每个接近他的女子,想得到的原来都是一样的。
他原以为吉丽娃不一样,结果呢?她的确不一样,只是手段更高明。
亏他还一直说她是傻瓜、笨蛋。结果,真正的傻瓜、笨蛋,是他……
“玻璃球做好了那么久,你都没来拿,我还以为你忘了,要不是先收了钱,有好几个客人好喜欢,我差点就想卖了呢。”胖老外笑呵呵的说。
他的店卖的是自制空心玻璃球,里头的景致可以由他设计,也可以由客人自己提供,球内景观的欣赏角度也是客随主便。
有人做了全视景,就是球内的任何角度外面都看得到;也有半视景,其中一面用东西固定住,只看半面景。
像现在他说的这颗球,就是半视景,景只取咖啡馆一角,一对男女由咖啡馆开得极低的落地窗往外看,外头正大雪纷飞……
不知道她哪来的想法和创意,很多客人看了多很喜欢,一直游说他割爱。
吉丽娃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仔细的检查着作品。
这咖啡馆一角,其实就是她和慕朝雪初遇的那家老旧旅馆一角,在一次往返波士顿和纽约时,她特地拿相机去拍,再请做女圭女圭屋的工作坊帮忙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