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早上八点半不到,外头的车辆不似平日的车水马龙。
这个城市每到周末假日,不到十点过后几乎是处于安眠时间,外头的人少、车少,突然间空间好像变大了,也寂寞了。
这家咖啡馆位于许多商业大楼中,最大的客源自然是那些在公司行号上班的白领族,而今天是周末,一般的企业不上班,也就是说今天生意大概也只是“平平”。
不过习惯早起的老板还是准时开门,待内部准备工作OK,铁门一拉启,他习惯性的看了一下对街的花店。
呵呵呵,花店也开了哩,而且有客人上门了!哎呀呀,今天输了!老张在那头对他微笑招手,想必今天是“开市”了。
他的客人呢?说真个儿的,他不缺钱,开这家咖啡馆纯粹是因为兴趣,再来也不过是想多和人群接触,他这个人呐,就是闲不住。
才转身进店里没多久,客人便上门了。
“欢迎光临!”
进门的是一个身材高大,模样冷肃的年轻人,一身材质上等的休闲打扮,眉宇间的那股威仪绝对是习惯掌权的人所有。
男子点了杯黑咖啡后不久,第二位客人上门了。那是一位漂亮的年轻女子,我见犹怜的气质让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她一进门很快发现要找的人,犹豫了一下,才朝着男子走去。
两人间的气氛很诡异,说是凝重也不为过,老板在女子点了杯柳橙汁后很识趣的离开。
男女隔着五、六十公分的桌子坐着,尽避是这么近的距离,感觉上却是咫尺天涯。
女子看了男子一眼,便面有愧色的悄悄压下眼睫,而男子则是用一双无法原谅的利眸盯锁在她身上,心里的思绪翻涌,手越握越紧。
“我从没有想过,这辈子还有机会见到你。”他盯着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得无比清晰,生怕她听不真切似的。“不是在梦里、不是幻觉,而是真真切切的你。”
“我……”
“原本该欣喜若狂的我,为什么会这么愤怒”他终于明白古人说的,想把一个人“挫骨扬灰”的恨意到底有多浓烈!
最亲爱的人死而复生,对于当事人而言不都是惊喜得无以复加吗?而那个“死者”有机会能再看到“生前”最爱的人时,不也该喜极而泣的吗?
然而,事情发生的一瞬间,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全都变得荒腔走板,因为这反应着一件事—
一切都是骗局!
未婚妻的死是骗局—因为她此刻就活生生的坐在他面前!
未婚妻对他至死不渝的感情是骗局—因为她此刻已经是别人的妻子!
其实不必再去细思还有多少事情是骗人的,单单这两点就足以叫他血液像快逆流般的抓狂!
“我……”美丽一如两年前的女人似乎恢复了镇定,她轻启檀口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摇着头,摇下乱纷纷的泪。
男人偏冷的脸又寒了几分,深吸了口气,视线重落到女人身上,那股犹如君临天下的霸气,没人在这样的视线注视下不低下头的。“我只问你几件事,你只要回答我是或不是。”语气似是询问,其实是完全没有转圜余地的命令。
“我知道了。”事到如今,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当年……你的死,是为了逃避和我结婚?”为了明年要调到台湾,他最近常跑这里,这才有机会看到他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机会见着的女人。
当时看到她,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也拒绝相信一切是真的,可是她的声音、神情,甚至习惯性的小动作都告诉他,眼前的女人就是他过世两年的未婚妻没错!
不理疑云压顶,当时他欣喜得快步想趋前去拥她入怀,可下一刻,一名斯文的男人从超商走了出来,一声亲匿的“老婆”唤得他怔在原地,不知如何自处。
上天开了他一个最残忍、最恶质的玩笑!
“……是。”
即使猜到了答案,由当事人口中说出,他的心还是无可避免的揪得紧疼。“你嫁的那个男人,是当年你逃婚的理由吗?”
“……是。”既然无可挽回,那就错到底吧。
她曾爱的男人是个不喜欢拖泥带水、凡事不是全部就是放手的人,身为他真心爱过的女人,她不要他被感情缚手缚脚。
恨一个人对他这样的男人来说,才是最好的疗伤药,更何况现在的她……有个无法不爱的男人。
一个“三心二意”的女人,早失去条件得到这样完美的男人了。
“原来是这样啊……”看着她,男人忽然笑了,神情倏地一敛。“孟紫婉,谢谢你给我上了这么宝贵的一课,只是学费真是太贵了!”放下咖啡钱,他倏地起身,浑身的怒火像是把周遭的空气都燃烧起来似的。
“你……”
“不要追上来!”男子没有旋身的怒喝。“我对你的风度就这么多,再过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连我都不知道。”
他怒气冲冲的出了咖啡馆,外头的阳光刺眼得让他的心都痛了。
爱情到头来也不过是骗局,什么海誓山盟、什么至死不渝,比起偶像剧里的肉麻对白更令人作恶!
红灯转绿,他快速穿越斑马线,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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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街的另一边—
有一种花叫落地生根。
彼名思义,它的确是一种容易栽种的植物,有时叶子够成熟了,即使尚未落地,可在叶缘却已长出小芽、窜出根须,待时候一到,叶黄落地,不消多久,地上又会长出许多苗群。
不挑土壤、水份、气候,有时即使在砖瓦细缝中,它还是可以活得很好,总而言之,是一种不必任何照料也能生存的植物。
又有一种花叫丽格海棠。
它娇贵得连天生“绿手指”的人要栽种它都得思虑再三。它挑土壤,太肥沃的土受不了,太贫瘠的土同样也不赏脸,平常时候的土壤和开花时要追加的养份土又有不同。
再来,它挑水份,水浇太多会烂根,太少会枯萎,只能用浇花的喷器一些些一些些的斟酌,耐心的作着记录,一点一滴去了解它。
它也挑气候。二十四度是它生长最适合的环境,低于二十四度要增加日照,高于二十四度又要忙着降温。
综合以上的结果,它绝对是很难搞定的“娇客”!可是啊可是,它开花时的娇态,绝对是凡人无法抵挡。
且不说它如玫瑰般的花型,就它如同捧花般,在层层绿叶中盛放的花团,或大红、或粉红、或鹅黄……色彩艳丽的模样,绝对是众所瞩目的焦点。
花店老板开店一向比对面咖啡馆的邱老板早约十分钟左右,他将盆栽摆了出来,不经意的一抬头,欸~~咖啡馆的铁卷门慢慢的卷上了哩!他又低下头继续工作。
“老板,丽格海棠一盆多少?”
发色斑白的老板正在整理新进的盆栽,听到有人要买花,忙抬起头来。“两百块。”
女孩拿起了丽格海棠端详着,大有掏钱买下的意愿。
见是熟客,他也不好隐瞒,又补了句。“小姐,这种花美其名是娇贵,其实厚……真的很不好养,很麻烦的呢!”他自己每年都进新货,因为连他也养不好。呃,对街的邱老板看向他这头了,他向他招了招手。
脂粉未施的漂亮女孩一笑,眼底掠过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难过。“我想种种看。”她挑了一盆粉色的丽格海棠。
“厚,小姐,尤其这种色的更难种!水太多会烂掉、水太少会死掉,比公主还难伺候!”